Sunday, July 19, 2009

美国总统看闲书



有人说美国是个喜欢列清单的国家,这从其图书的各样榜单上就可以看出。从过去的《每月新书》俱乐部推荐榜单,到现在的《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单,奥普拉读书俱乐部榜单,到书店店员的推荐榜单,各种推荐书目多如牛毛。若想读书,这四处皆是的书单,总有一款适合您。实在不行还可另起炉灶,自己去做一份,就怕不用这个心思,不去读。

什么样的榜单,恐怕都比不过美国总统的书单。时政网站Politico.com介绍,媒体发现奥巴马看的两本小说后,其销量旋即扶摇直上。奥巴马看的一本书是美国作家戴夫·艾格斯和一苏丹难民华伦天奴·阿恰克·邓合写的一部阿恰克·邓半传记体小说《何为何》(What is the What)。这个以苏丹难民邓为第一人称所写的半自传小说中,邓坦诚而诙谐地描述了他在苏丹以及后来的非洲其它难民营经历,还有后来到美国后的遭遇。由于传记记载了肯尼亚等奥巴马的“祖居”,奥巴马很有兴趣,不但自己看此书,还推荐给了自己的幕僚。

奥巴马看的另外一本书是《荷兰》(Netherlands),这是生于爱尔兰,在荷兰长大,后入籍美国的移民作家Joseph O’Neill所作小说。和笔者去年所译的一荷兰作家作品《万灵节》类似,该书有点“思想小说”(Novel of Ideas)的特征,写的是9/11后一个居住在纽约的荷兰移民的心路历程。奥巴马看完了为此书叫好,接下来的一周,书的销量旋即提高了四成。

奥巴马的前任布什,人们常以其为德克萨斯的“红脖子”乡下佬,有人甚至谣传他宁可烧书也不看书。但这个说法与事实相去甚远。小布什总统毕竟读了耶鲁的历史系和哈佛的商学院。或许他成绩一般,或许他能进去和其老爸有关,但是不管你是什么背景,美国学校总的来讲宽进严出,几年混下来,如果不是一个善于读书的人,也是很难的一件事。虽然小布什总统和读书不多的小城美国人打成一片,但他的“简单”或许只是一种假象。据其好友透露,布什是个狂热的书迷。
他的长期亲信和高级顾问卡尔·洛夫和他有长达近40年交情,他说此间布什总是在看书,除了每年把圣经从头读到尾之外,他读历史,读传记,读小说,每年都看几十本。2005年,卡尔·洛夫和他互相打听“新年决心”,洛夫说他要读书,布什从此就开始和他比赛上了。说完新年决心后的第三天,他和洛夫再次见面,才两三天,布什就说他读到第二本了。仅在2006年一年,布什就读了96本书。他读的书有些让人都意想不到,比如加缪的《局外人》也在他的书单之列。布什甚至还有亚马逊公司的电子书阅读器Kindle.至于布什的老父老布什也同样还是个书迷。根据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的朱刚教授介绍,老布什90年代末访问南大期间,还专程去访问了他痴迷的《大地》作者,作家赛珍珠在南大的故居。一个20世纪末的总统,居然会是一个20世纪初作家的铁杆粉丝。

而克林顿总统离任前,还列出了自己最喜欢的图书,包括小说艾利森的《看不见的人》,艾略特的《四个四重奏》,还有叶芝诗选。

一个总统看这些闲书有何作用,有何动机,对其执政有何帮助,或许我们不必过多阐释。或许看这些闲书就是一种消遣。

奥巴马晚上晚饭后,等孩子去睡觉了,总要抽出半小时来看看小说,作为一天下来看公文,看简报的一种平衡。之所以被媒体渲染,是因为奥巴马本人文学水准颇高,他的床头书目,就是一个活招牌。

但是不管其动机如何,看闲书未必不能影响到一个政客的执政。政治也是人的学问,一些看似无用的“闲书”,反倒在对人性优劣的洞察上,超过汗牛充栋的学术著作。很多时候,解决问题,领导者缺乏的不是具体的手段和资源,而是对世事和人心的深刻省察。

与此同时,一个社会的文化判断力,是和领导者的导向及判断力有关。作家王蒙接受凤凰卫视采访,谈及文怀沙成为国学大师一事就曾意味深长的感慨:如果毛主席、胡乔木还在,文怀沙能成为大师吗?一个人怎么能会因为知道几句楚辞,外加长着一把大胡子,就成了大师呢?

可惜这个社会过于功利,大家追捧一些理工科出身的“学者型”市长和技术官僚。有时候忘了退后一步,从人文的角度去反思一些社会问题的复杂性和整合性,故而顾此失彼,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导致社会矛盾重重。

从政者只是找些诗词和名言来装点门面,未免会以附庸风雅而贻笑大方,但也不要“忙”得连读书得时间都没有。美国总统都有时间去读闲书,谁还有什么借口呢?抽空去读点“闲”书,一来是种放松,二来提高自身修养,三来也可改变一些思考问题的角度。若一些官员把包情妇的那些闲情雅致搁一边,像布什一样一年几十本这么去读书,我相信这个社会会和谐很多。

Tuesday, July 7, 2009

Affirmative Action和民族优惠政策

中学政治课上,我们一老师谈到民族问题时,说了个故事。说刚刚进藏的一个士兵,不知西藏天葬的习俗,看到有秃鹫吃人肉,好意给赶走,结果引发了军队和藏人 的冲突,最后这个士兵被处死,事态才平息。我想听说此故事的人,无不为这个小士兵感到惋惜,因为他不过是好心办坏事,不知者不为罪,本不至死。如果真正走 法制路线,没有法律依据,就不能将这个士兵处死。

可是这个事件,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为了维护所谓“民族政策”,多少无辜百姓做出了无畏的牺牲。其实事情本不应该这么解决,通往民族和 解,不应该只是牺牲大民族扶持小民族这条道路。你得让人去相信谅解之道,把过去的交给过去,一手抓疗治,一手抓法制,而不是说给些小恩小惠,以图一时之 宁。一个吃糖长大的孩子,长大必然会责怪父母给的一口虫牙。

民族矛盾的增多,说到底并非是“大汉族主义”的问题,而是人为制造不平等问题。给少数民族各项优惠,给人为分配名额,少数民族中的有识 之士会说你不鼓励他们平等竞争,养懒汉,让他们的民族越来越平庸,这就是为什么是越优惠,他们越闹的缘故。另外,这种一碗水端不平的做法,尤其是以人为指 标(比如60%地方干部必须少数民族),只会强化各民族自我意识,放大民族问题的敏感性。另外,这样去做,也会寒了与其比邻而居的汉人的心,摆明着制造矛 盾。现在汉族家长,为了孩子前途,不惜让他们拼命一般上奥数上英语上好高中考好大学,你让一个人因为少数民族就可以加分,谁不气恼?这个政策早就该改了。

我有一次问一美国人为什么美国没有三八妇女节。她说这是因为女权运动的缘故,女性不想被人另眼相看。同样的道理,真正的民族平等,你得 把大家平等对待。或许在一定时间内,基础薄弱者会落后,但长久下去,这还是从根子上解决问题的办法。在美国,针对少数族裔的优惠政策 Affirmative Action, 现在也越来越被人非议。《多元化的迷思》一书作者David Sacks & Peter Thiel的一文《反对‘支持行动’》(The Case Against Affirmative Action),本来是针对斯坦福大学的少数族裔优惠政策,但是改动几个字,简直和我们的民族政策说的是一回事,摘译几段如下,全文请看这里

“过去二十五年来,斯坦福大学在录取、聘用、终身教授评选、招标、和助学金发放上,采取有利于少数族裔的优惠政策。可是直到最近,在针对‘支持行动’的公共辩论下,,校方才开始反思这些政策。

“我们开始发现这是为什么。该政策一开始是为了逆转歧视,但这种种族优惠政策实际上反倒强化了歧视。该政策的初衷是促进和谐和融入,但结果却让校园分裂。优惠政策的说辞和现实严重脱节,其不平的严重程度,超过了其它任何公共生活领域。”

“例如,学校宣称少数族裔优惠政策能帮助所谓弱势群体。事实上,胡佛研究所的Thomas Sowell 就发现,优惠政策主要是惠及少数族裔中的中上阶层。与此同时,由于录取是一场零和游戏,这些照顾政策伤害了贫穷的白人,甚至很多亚裔(他们中符合录取标准 的人非常之多,比例非常之大)。如果说优惠政策真是要帮助弱势群体的话,就应该严格按照弱势群体标准来实施,而不是以种族为标准。

“另外,凭什么给一个黑人医生(译者注:医生家境富裕)照顾,而不给一个越南难民优惠呢?这些做法,近年来已经让人开始反思 ‘支持行动’的理论依据。现在有人已经放弃了扶持弱势群体的说辞,转而说这是为了促进“多元化”。可是这种推动多元化的努力适得其反,反而让斯坦福有了种 族分离的学生宿舍,种族分离的学生入学辅导项目,种族分离的毕业典礼,在种族理论和性别研究学科有种族分离的课程设置。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一个根本问题是种族歧视的过去,不会因为新的种族歧视政策而负负得正。这些强化种族意识的项目,背叛了马丁?路德?金‘不分肤色的社区’的梦想,强化了种族敏感性,成了鄙夷和对立的来源,而不是产生疗治。

Monday, July 6, 2009

世宗武皇帝杰克逊

Jackson Jon Meacham著,American Lion: Andrew Jackson in the White House, New York: Random House, 2008年出版

最近,《美国狮子:安德鲁?杰克逊在白宫》获得了2009年普利策奖(传记类)。和范长江奖一样,普利策奖是一新闻奖,在新闻这一类别, 分国际报道、国内报道、摄影、漫画、评论等多个类别。可能很多朋友也知道,它的另外一大类是文艺类,分小说、戏剧、历史、传记或自传、诗歌、一般非虚构类 作品、音乐几个颁奖类别。这些奖项都没有固定入选标准,是否入选得看评委的喜好,评委认为好就好,这是刻意主观的。但评委眼光一般都还不错。传记类别今年 的三个评委中,有两个自己也获得过普利策奖。

除了历史类别外(还必须是写美国历史),大部分作者必须是美国人,所以这是一本土奖项。但美国人可能是当老大当久了,“自绝于世界”, 好多奖项不大理睬国际奖项。比如他们喜欢“玫瑰碗”决赛,未必知道足球“世界杯”为何物。同样,普利策奖在美国人心目中的地位或许都不亚于诺贝尔奖,只是 奖金低一些,才1万美元。但是获得普利策,在名声上给作者带来的收益更大,是一般作者和著名作者之间的一道分水岭。例如安妮?普鲁,就是因《船讯》一书获 奖,而进入公众视线的。

《美国狮子》这部传记获奖原因是“无所顾忌地讲述了一个有瑕疵的民主党人,一个举足轻重的总统,作者用灵活优美的文字,将杰克逊的传奇 鲜活展现给读者。”入围“传记类”的作品还包括一部罗斯福传,和一部本?拉登传。普利策奖最终花落《美国狮子》家,恐怕也和民主党人奥巴马上台有些许关 系。从精神气质上看,走群众路线的奥巴马更像平民总统杰克逊一些。

一年前去田纳西州,途径一条路叫Old Hickory Road,给我开车的当地朋友介绍,“老核桃”(Old Hickory)是田纳西人、美国第七任总统安德鲁?杰克逊(1767-1845)的绰号,当地人对杰克逊很有好感,认为他是美国民主真正的先驱,也是一 位真正的民间总统。那番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家现在院子里就长有一些核桃属的树,是那种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树,见缝插针地长。杰克逊年幼丧父,刚刚当选就死了老婆,一生和印第安 人、英国人、西班牙人打过战,还有华盛顿政坛的腥风血雨,他一路闯了过来,是美国政坛极富传奇色彩的一个总统。不过他的职业生涯中也有不少“瑕疵”,比如 他和夫人结婚之时,夫人事实上还没有离婚。从法律上说,他是一位犯了重婚罪的总统。另外,他担任总统的时候,也闹了一些荒唐事,比如他为了维护自己军务卿 (Secretary of War)伊顿的夫人,不惜开罪华盛顿政坛无数要人,包括他的副总统凯尔汉姆。谁要是反对这位名声不大好的伊顿夫人,他就认为是和他自己过不去。这场红粉之 争闹得华盛顿政坛沸沸扬扬,几乎造成总统和一些阁员反目成仇。

他是一个民主党总统,后来的民主党总统或其候选人自觉不自觉地在效仿他的榜样。他的遭遇,也被后来的民主党要人重复着,如他曾在初次选 举时失利,原因和普选获胜当选举人团选举败北的前副总戈尔一样。杰克逊和美国第二银行等机构的斗争,也会让人联想起目前正在“修理”金融体系的奥巴马。

他最为重要的贡献,可能是在民主制度方面。美国的民主制度虽在建国之初就已经创立,但是其逐步成熟,也得感谢一代代人的筚路蓝缕,尤其 是安德鲁?杰克逊这样中流砥柱的力量。杰克逊坚信必须实现“多数人的统治”(the majority is to govern),并身体力行处处争取为大众效力。他心目中的民主是这样的:大部分选民选举总统,总统选出他的内阁,内阁根据人民的充分监督下施政,四年 后,人民再次决定是否让这总统、内阁继续。不符合他这种民主理念的官员统统让路。他上任后,立刻换了38个官员(约翰?昆西?亚当姆斯才换两个)。上任 后,他立刻要解决是否实施死刑和官员任免问题。这在当时的政治精英中引发了一场地震。其政敌克莱描述:“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掉自己的人头,或者是谁下 一个丢官,当然对很多人来说,丢官和丢脑袋其实也差不多。”

作者称他为“美国狮子”,也颇形象。他自称“我生来喜欢风暴,不喜欢平静”。他是一个好斗的人,参加过多次战争,还曾亲自参加过数次决 斗,身上到死都有一颗决斗时候留下的子弹。当年和英军作战期间,英国军官跑到他家,罚他给自己擦皮鞋,杰克逊坚决不肯,英国军官举起长剑,作砍人状,杰克 逊伸过手就去抓剑,把手割得鲜血淋漓也不肯屈从。后来带着这刚强的性格进了白宫,和政敌相争,从不示弱。因骁勇善战,孔武有力,在中国网络上有人戏封他一 谥号为“世宗武皇帝”。这个武皇帝最大的污点是和印第安人动武,最终逼迫他们西迁,迁出一条通往保留地的“血泪之路”。

不过他留给美国他给美国最为重要的遗产,是再造了美国的民主,有人甚至称他为美国“第二国父”。他是一个来自平民家庭的总统,以代表大多数美国国民的利益为己任。我们这里不妨举个例子,说明代表大多数的“民主”到底会意味着什么:

在美国,和中国一样,也一直存在“中央”和“地方”的矛盾。一些议员会为了地方利益,提交一些议案,用联邦政府的钱,去达成地方的目的。 当然他们不会直接说是为了地方的利益,而会作出种种包装,作出惠及全国的模样来。这种拨款,不知何故,被称为“肥肉”(Pork)。这不过这种事情,不是 各地“驻华盛顿办”操作的,而是各州议员在幕后操作的,他们的外围又有一些游说团体和地方政府。我以前所在的西弗吉尼亚州,就能看出到处都有这种“肥肉” 的痕迹。连任了无数届的老参议院罗伯特?博德(Robert Byrd),就争取了无数这种拨款,给西弗吉尼亚修建公路、桥梁、研发中心,等等。地方也投桃报李,给这些公共事业统统命名Robert Byrd, 博德路,博德桥,博德研发中心,另外,一届接着一届把这个“不忘故乡”的博德选举为参议员。但是日子久了,能看出这个州靠输血过日子,始终还不能摆脱贫 困。更为重要的是,拿联邦的税务,去扶持某个地方的事业,会滋生各种不公、腐败。但是这种结果,一些短视的政客是看不到的。这种项目看似为民做主,造福一 方,但只是一种狭隘的民主。 杰克逊那时候就遇到了这种肥肉拨款的情形。那么他是怎么做的呢?他决定动用否决权,否决这种做法。当时提交的议案,是要用联邦的拨款,修建肯塔基州的一段 道路梅斯维尔路。杰克逊决定,联邦的钱,只能用来修建跨越州线的州际道路,但凡惠及一州的拨款议案,他一一否决。今日美国州际公路十分发达,追溯起来,还 得感谢他当时的决策。

梅斯维尔路议案即将被否决的消息传出后,肯塔基州的众议员理查德?约翰逊找了过来,伸手要和他握手,还说:我伸出的手就好比铁砧,您的 否决,比那铁锤还要厉害啊。等于是说: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杰克逊没和他玩这比拟游戏,说不否决也可以,给贵州加税何如?约翰逊说那比否决更黑。杰克逊后 果断否决了这议案。

这种否决,才显出一个总统的杀伐决断来。这是以前总统所罕用的,约翰?昆西?亚当斯称,此前六任总统,否决的法案不过四五个,但杰克逊 三天否决了四个。拜杰克逊所赐,日后利用宪法授权动用否决权,逐渐成为惯例。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有时还问一下幕僚有没有什么东西可拿来否决否决的。这也 是三权分立制度下总统的一大法宝。有人说美国由于制度健全,总统几乎是可有可无的,国一日无君,美国照转。这个说法是很偏颇的,制度再健全,也得靠人去实 施。盲目崇拜制度是很危险的,任何决策,都是制度、个人意志等多种因素交互作用的结果。因为在制度实施当中,个人的意志可由制度来制衡,亦可借助制度而放 大,发挥平素发挥不了的作用。

这个作用是好是坏,留给历史什么影响,得看这个总统代表的是谁的利益。杰克逊自诩民间总统,他认为他代表的是广泛的民意,他所否决的, 是地方和利益集团的狭隘利益。当然时移世易,这种代表有些在今日来看是错误的,比如曾经作为一个将军和印第安人作战的杰克逊,之所以让印第安人西迁,当时 就是为了维护狭义的“人民”的利益,而当时他所认定的人民乃是占人口多数的白人。为了他们的利益,杰克逊不惜开罪一些反对迁徙的宗教势力。这个孽债,今日 的美国人在偿还。由于祖上受到不公待遇,而今的印第安人后裔上学,学费可全部免除。其实中国也是一样,对特定地域、人群(如农民)的社会不公,子孙后代是 要还的。

由于美国的政体从初创到如今一脉相承,作者约翰?梅钦(Jon Meacham)回顾历史的时候,将其和日后的发展演变紧密联系在一起,由此能看出美国政治制度的传承来。在诸如“肥肉”拨款的话题上,杰克逊的决策,和 背后的理由,放在现实的语境下,有如空谷之回音。2008总统竞选的时候,奥巴马和麦肯二人都把反“肥肉”拨款作为一个重要议题拿出来辩论。因为联邦的资 源,究竟用在什么地方,如何使用,事关社会公平的原则,而从长远来看,这个原则远比一些局部利益更为重要。

历史的重要关头,决定其方向的,未必是某个看不见的宏观规律,未必是其实无声的大众,而只是某个人的想法,他在当时当地的决定。了解美 国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或许我们可以去看看他给一些重要历史人物,在一些重要的历史拐点,究竟做出了什么决定,为什么会这么做。今人可否将自己放入当 时的场景之下,去以古论古,设身处地去思考当时的“情景”,想想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决定。从古至今,事件或许会有差异,而决策的依据,信仰与信条,人性深处 的那些东西,是从古至今没有断流的。这是一本传记,但是很多话题对当今美国政坛都极具借鉴意义。

传记作者约翰?梅钦是一新闻人,极其尊重事实,这本书的注释就有101页,参考文献小字密密麻麻达14页之多,作者参考的文献尤其是第 一手资料汗牛充栋。笔者最早翻译的《赛珍珠文化传记》(彼得?康著)也是每一章都有大量注释,十分严谨。有了这种严谨,那么穿凿附会的成分就会少很多,读 者大可去看“放心”传记。

但是严谨不是拘谨。考据的严谨和写作的文采并无内在矛盾。看此传记的时候我看得津津有味,简直像是在看二月河笔下的“康熙大帝”,唯一 不同的是没见多少“戏说”的成分。唯一的演绎,是作品中画龙点睛的一些评论,不过这些评论多半是点到为止。例如前总统亚当姆斯1829年9月因为对长老会 牧师坎普尔的行为不解,写信给妻子说他很“困惑”、“无从理解”。作者说他困惑不解的原因可能是“知道内情的人不说话,知道点皮毛的人在大说特说,这是华 盛顿生活的常见特征。”(Those who knew all were not talking much, and those who knew only a little were talking a great deal) 看来不由让人会心一笑。作者可能是做新闻编辑做久了,积淀深厚,偶尔会“薄发”一些这类杂感吧。

传记写的是历史故事历史人物,头绪众多,作者有时也“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比如写杰克逊遣使去土耳其,说到不久前发生的希腊、土耳其 战争,这时补了句:拜伦(英国著名诗人)就是这场战争中为希腊而战死去的。与正文叙述似无直接关联,却旁枝斜逸,横生妙趣。写这种传记写得不越雷池半步那 也是很没意思的。

一些传记作家同行也佩服作者的行文。同样获得普利策奖的林肯的一传记作者Doris Kearns Goodwin说梅钦写杰克逊,和沃尔特?伊萨克森写富兰克林总统,大卫?麦克库罗写约翰?亚当姆斯一样绝妙。另外一位杰克逊传记的作者罗伯特?莱米尼称 他的文字“华美”。我们不妨看看传记开头:

“战争的气息浓了。在白宫二楼摇曳的烛光和油灯中,安德鲁?杰克逊总统盛怒,斗志昂扬。他刚连任总统,南卡罗来纳州就来向他发出了挑战。”

这段描述一下子抓住了读者的注意力。三言两语,就让一个易怒、好斗、“美国狮子”般的总统,跃然纸上。传记作者约翰?梅钦( Jon Meacham)新闻、文学并驾齐驱。作者是一个不甚出名的“南方大学”的毕业生。他读的是英文专业,所以在写作上他技巧娴熟,文笔优美。论职业 ,他是《新闻周刊》编辑。他业余也写一些历史著作,包括一部登上了《纽约时报》畅销榜单的关于罗斯福和邱吉尔友谊的作品。现在据他同事的描述,梅钦虽然年 轻,但是思想老成,刚进《新闻周刊》的时候,大家发现他的朋友“多半是比他年龄大一倍”的人。梅钦和杰克逊总统的田纳西老乡,生于1969年,还很年轻, 纯属少壮,前途不可限量。

《布鲁克林有棵树》序言

有幸请到儿童文学作家曹文轩教授给《布鲁克林有棵树》(http://www.douban.com/subject/3826899/)一书作序。征得曹教授同意,转载如下:



曹文轩

《布鲁克林有棵树》与《安琪拉的灰烬》属于同类小说——是“成长小说”,也可称为“家小说”。它写了弗兰西一家子的故事。一个感人的大故事里镶嵌着无数的小故事,而所有这些故事都围绕着一个词:感动。 这个词是一颗巨大的钻石。

若从文学史的第一章看起,你会轻而易举地得到一个结论:文学就是为做感动文章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但后来文学改弦易辙,不再做这个文章 了,只一门心思地想着思想的深刻和如何深刻。爱思想胜于爱美、爱情感,已成潮流。尽管,没有任何人向我们证明过思想的价值就一定比美和情感的价值更重大, 但文学差不多都朝着这个方向去了。本来有着许多纬度的文学,到了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纬度:思想——除了思想还是思想。作家们一个比着一个地追求深沉和深 刻,唯恐自己不是一个身在巅峰的思想家或大哲。“恋思癖”,是新世纪的流行病。

《布鲁克林有棵树》似乎回到了老路上,依然做着感动的文章。作者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思想是重要的,还有许多和思想同等重要的东 西,比如美,比如情感。这部小说中,有许多让人为之心动的叙述和描写:孩子们之间的感情,父母和孩子们的感情,还有那位个性独特的茜茜姨妈与孩子们以及与 孩子们的父母们的感情,都不时无声但却很有力地撞击着人心的柔软之处。

像其他许多小说一样,这种感动并不一味地显示在完美无缺的、心怀悲悯的人那里,也会出现在那些似乎有缺陷的、冷漠的、没有责任感的人那 里,而这种峰回路转时的感动,却格外地使人心灵的暖流环绕不息。在这个坐落于布鲁克林的平常家庭里,父亲显然不及母亲伟大。父亲甚至还是一个醉鬼。但,到 作品的后面,这个父亲却又是光彩照人的,他让活着的人深感歉意,并为他的行为而感动。弗兰西在父亲去世六个月之后的毕业典礼上,却收到了父亲生前托茜茜姨 妈送来的鲜花和卡片。那卡片上写着:献给弗兰西,恭贺毕业。爱你的爸爸。读到此处,无论是弗兰西还是我们,心都会微微颤动。

让情感得以升华,其实是文学的一贯价值,这份价值丝毫也不亚于什么深刻的思想。

《布鲁克林有棵树》很像是一首歌。

这是一部有旋律的小说。好的小说,其构思与一个曲子的构思大同小异。没有旋律的歌是最糟糕的歌。对于时下许多歌曲,我是很不以为然的。那 些歌很糟糕,而糟糕就糟糕在没有旋律。一句是一句,说是一首曲子,其实是支离破碎的。我很难理解,这些曲子是怎样被那些“粉丝”们记住的。我知道,好的歌 总有一个旋律,这个旋律是圆形的,是转动的,它似有似无,有时飘飘而逝,但却总在这个曲子的天空下回旋。我们在一种荡出,回归,再荡出,再回归这样一种循 环往复中感到了一种美丽的眩晕。我们看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完整构思。也正是这个飘荡的旋律,让我们记住了这个曲子。我不懂音乐,但这并不妨碍我去欣赏音乐 和评价音乐,因为音乐是与人的心灵相通的,是与人的血液流淌的节奏相和谐的。我只知道,这些年的歌,凡我喜欢的,它都流传了下来,凡我不喜欢的歌,都没有 流传下来。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旋律的有无和旋律优美的有无。

《布鲁克林有棵树》是一个句子,这个句子变成了段子,这些段子又有机地联 系在一起,构成了整部小说。觉得它很像一首歌,有音乐的感觉,还因为这部小说总在歌唱。爸爸的歌唱、爸爸和孩子们的歌唱、孩子们的歌唱、孩子的独唱。这部 小说唱了一首又一首歌。我是一个喜欢在小说中嵌入童谣和民歌的人,因此看《布鲁克林有棵树》有一种亲近感,觉得它很投我的口味。

《布鲁克林有棵树》显然是一部老式小说。

在现代主义泛滥的今天,“老式”越来越是个迷人的字眼。人们发现,“现代”因为过于花样翻新,过于迷恋非常态的情景、人物与物象,已经很 让人厌烦了。阅读者甚至起了疑心:这样的文学究竟给了我们什么?道义感吗?美感吗?情感吗?抑或是其他什么重要的、宝贵的东西?那些让人费解的“意义”由 于过于形而上(几近玄学),使阅读成了受罪、受苦、受难的过程。那些背后的、底部的、黑暗深处的“哲理”是要通过训练有素的专家学者们加以暗示和明示后, 才得以显示的。主题显灵,是这种阅读中的一个痛苦的企盼。由于艰深和玄奥,“现代”养育了一大批阅读的牧师,这些人负有解释和阐释权,阅读是在他们的复杂 的指导下而得以进行的。从前朴素的、明朗的阅读,现在越来越具神秘主义的色彩。如此阅读,与其说是在阅读,还不如说是在考验人的耐心和智力。阅读的快感是 在九死一生之后才获得的,大多数“俗人”都半途而废了。除去耗费我们的心血,“现代”给一般阅读者的直接感受是冷酷的、压抑的、沉闷的、无望的、绝望的、 向下的、堕落的。当越来越多的人从“皇帝的新衣”现场效应中脱出时,一个简单的念头在升起:如果没有这些文字,世界是不是会更美好一些?这个发问,对于“ 现代”几乎是致命的。

《布鲁克林有棵树》讲的就是那样一个正常的故事,讲故事的方式就是小说历史上最常见的方式,主题也是无需用脑袋撞墙然后才能有所悟的, 更不用去聆听阅读牧师们的布道了。看了,你会觉得人生是有意义的,会平添一份坚韧。你是向上的,你会听到你一路向前时耳畔响起的生动的风声。它是属于阅读 大众的,而不只是属于阅读精英的。它不是畅销书的路数,却绝对可以有畅销书的天下——一望无际的天下。它不是靠故事的离奇,而是靠故事的质量;不是靠主题 的新颖,而是靠主题的份量;不是靠人物的怪诞,而是靠人物的真实和富有。阅读这样的小说,不必装模作样,不必煞有介事,读,就是了,平等的,平常的,平易 的,而读完之后又是受益匪浅的。

所有这些,都是从前老式小说的基本品质。

最近装修房子,几乎天天去装修市场和家具市场。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古典风格的和田园风格的家具可靠和经看。总觉得它们的骨架和肌理之中藏 着岁月,藏着难以言说的美感。那份庄重,那份质地的背后,是千年历史的影子。那些现代家具,倒也新颖别致,并且能一下子揪住你的目光。但,看久了,总有点 生疑:它们可以长久吗?过于风格化,可能反而会容易过时。最后,统统选择了古典的、田园的。当然,我也知道,这些古典的、田园的家具,其实已经融入了一些 现代的元素——“现代”为“古典”和“田园”注入了生命的一些新鲜元素,这大概就是“现代”的意义了。

别忘了这部作品的名字与这部作品价值之间的关系。一部好作品必定有一个好的名字。极端一点讲,看了名字,你也就能知道这部作品是不是一部好作品了。

2009年6月18日于北京大学蓝旗营

施瓦辛格终结纸质教材

因高达280亿美元的巨额财政预算危机,加州州长施瓦辛格和该州学监欧康奈宣布开展免费电子教材方案,向该州公立高中学生免费提供电子版数学和科学类教 材。这些学科由于教学标准比较统一,教材的内容也相对一致,容易电子化投放市场。但施瓦辛格所终结的,或许不仅是这几个学科的纸质教材。

以电子教材取代纸质教材的讨论,已经延续了很久。就在去年,控制教材成本还是马里兰州议会审核的一个热门话题。早在2000年,《麦肯 锡季刊》就曾登载过以按需定制的电子教材取代纸质教材的文章。可惜长期以来,由于需要改革的人缺乏去改革的动机,所以一直没有本质性进展。希望“终结者” 施瓦辛格在困局下的振臂一呼,会歪打正着地打破纸上谈兵的局面。 美国的教材费用奇贵。这一点在美国读过书的人可能都深有体会,普普通通一本教材,动辄上百美元,而且有些课有三四本教材,一个学生如果一学期学上四五门 课,教材费用上千元是常事。所以我们那时候读书,学生各显神通。有的找老生买旧书,有的去Half.com或者ebay.com淘旧书。有的几个学生合用 一本书。还有的学生更神奇,居然用数码照相机,将教材一页页照下来。后来工作后,我有个实习生是经济专业,索性上网从中国买教材,因为诸如《经济原理》之 类著名教材,在中国也以英文出版,但是价格低廉得多。高校非义务教育,成本对消费者来说是一个更重要的考虑,所以教材问题也会比中小学更为突出,因此,加 州的改革,其影响会超出加州。

根据美国政府2005年发布的一项报告,自1986年到2004年间,美国教材的费用就上涨了186%,上涨速度远超过同期内的通货膨 胀速度。在公立高中,由于施行免费教育,该费用皆由纳税人承担,改纸质教材为电子教材,可立竿见影地降低相关费用。施瓦辛格的计划刚一宣布,便引起了国际 社会广泛的关注。比如英国《卫报》随后就预言,加州的做法一定会被其它地方效仿,包括英国本身。

教材费用居高不下,说到底还是因为教材市场的特殊性。该市场背后有着各利益集团,他们除非迫不得已,是不会主动放弃即得利益。这个市场 并非完全市场化。最终的消费者(学生和家长)对教材的选择并没有支配权,就如同病人对自己的用药没有多少支配权一样。支配权最大的是老师,就如同看病的时 候开药的是医生一样。选择教材时,老师可以在学术自由名义下,自由选择教材,他们可以去为学生着想,去考虑成本,但是这种考虑是一种选择,而非义务。教材 出版商有时候为了让老师选择自己的教材,会邮寄一些“免费试用版”。一旦采用该教材,老师可将这些免费试用的教材转卖,换些所谓“带配偶出去吃饭”的小 钱。另外,有些教授本人是教材的编写者,希望更多出售自己的教材,没有理由去帮学生去寻找价格低廉的教材。我以前的一个教授,写了本很受欢迎的教材,该教 材几乎一两年就出一新版。新旧版内容出入不大,但页码出入很大,学生上课用旧版很不方便。这就是为了让一届一届的学生少去市场淘旧教材,而一直不断买他的 新版。但这些收入毕竟稀少,越来越多的老师开始站在学生一边,呼吁降低教材费用。可是经营教材的学校书店,一般都有利润上缴给学校,学校也没有理由去降低 教材费用。那么最终的受害者,在私立学校,是学生。在加州公立高中这样的地方,受害者其实还是纳税人。

这个不正常的模式显然不可能长久支撑。一些有远见的出版商在做纸质教材的同时,逐步提供电子版本的辅助材料,以预备教材无纸化的未来。 在加州提出电子化教材计划后,美国最大教材出版商之一皮尔逊公司就出人意料地表示欢迎,甚至主动提出要配合加州的改革,提供更多的电子材料。从事网络教育 的这些年间,笔者也越来越多地发现出版商越来越注重提供“电子包”(epak)的电子课程材料,从单纯卖教材,到更为深入地介入到教学过程当中。可以想 见,这渐渐的改变,最终会汇聚起来,形成更为深远的变更。

当然,成本因素只是改革影响的诸多方面之一。环保也是电子化的诸多好处之一。要知道,印刷一张A4纸,光是用水,就要耗费10升。而电 脑、各种电子设备和网络在普及过程中,已经成为沉降成本,不用白不用。在“泛在计算”的时代成长大的孩子,人们常称其为“数字原居民”。在阐释其改革原因 的时候,施瓦辛格说:“如今的孩子们使用电子设备,就好比我自己用铅笔和蜡笔一样得心应手。既然这样,为什么加州的学生还要背着过期的,沉重的教材呢?” 更为重要的是,教材的修订周期一般是六年,在这电子时代,六年无异于一个光年。网络教材一分钟之内就可以更新,宣告一分钟前美国一个黑人总统的产生,而根 据六年前修订的教材,冥王星还是一颗行星呢。

电子化是大势所趋,开源也大有可为。希望施瓦辛格给学生教材“减负”的做法,在问题重重、利益纠结的中国教材和教辅市场,同样能引起关注、思考和行动。

南方都市报2009年7月5日思考周刊

网络对话录

最近同时在看两本书,第一本、是《大卫大军》(An Army of Davids),说的是普通人可以利用技术和市场,打败大媒体、大企业,等等。这本书的作者是美国著名博客instapundit.com的作者,格兰? 雷诺兹(Glenn Reynolds). 书中呈现了一个技术时代乌托邦式的景象。可是接着看的另外一本书是唱对台戏,这本书是技术评论人安德鲁?基恩(Andrew Keen)写的,书名为《票友教》(The Cult of the Amateur), 提出了与雷诺兹完全相反的观点,认为互联网时代人人都可以上的这种票友作派,毁了我们的文化。本来想写两篇书评,回顾过去的Web2.0到底给人类带来了 什么,但是我想可能让两个人在一起辩论一下更有益一些。

南桥:首先欢迎二位专家。(雷诺兹: 我不是专家。)我是在公共图书馆同时看到二位大作的,不知什么原因放一起,我于是借回来看,先看的是雷诺兹先生的《大卫》一书,看得睡不着觉。第二天我又 看了基恩先生的《票友》一书,就好象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一样,所以把二位请过来,给和我一样困惑的读者解答一下你们书中分别提到的有关问题。

首先我想问雷诺兹先生,您认为草根阶层可以借助技术力量,干成一番大事来,有什么好的例子没有?

雷诺兹:有的,一般来说,大家喜欢据大媒体的例子,但是我跟你说一个不一样的例子,反恐。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我们美国有一些民间的 FBI,业余的FBI. 他们上网,伪装成恐怖分子,做个网站出来,套取恐怖分子资料,然后上交给了FBI. 这就是民间人士利用技术力量做出大事的好例子。

基恩:我可不可以打断一下,你这里说最后,这个人还把资料交给了FBI。这正是我书里说的一个观点,就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你还是需要专家出面,他们的经历、专才、教育,不是一个普通票友可以拥有的。

雷诺兹:这个我承认,可是您听我说完,这个人和 FBI联系,五天时间才接洽上,而且跟FBI说的时候,FBI根本就是在翻眼睛,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FBI这种机构官僚作风严 重,所以根本无法面对这些信息做出快速反应。第二,FBI显然是对如今网络手段的反恐缺乏正确认识,网民和专家之间,业余人士和专业人士之间,相隔的不是 其专才和专业知识的差异,而是这种数字的鸿沟。

基恩:但是你的书里并没有提到这个票友业余抓恐怖分子到底抓到了什么恐怖分子没有,还只是获取了一堆无用资料。因为专业机构他可以多方 筛选、比较,能确认数据的来源和可靠性。你突然冒出一个毛头小伙子出来,说自己掌握恐怖分子的资料,这是很难让人置信的。而且此人不再整个体系之内,即便 他获取的资料是可靠的,也无法及时发送到其它职能部门手里,继而促发进一步行动。

南桥:但是在中国,有很多网民就通过网络,做了“业余中纪委”,把一些贪官给搜索出来了。因此我个人比较倾向于雷诺兹先生的看法,认为网民起码是多了一双眼睛,起码是拾遗补缺。

雷诺兹:岂止是一双眼睛,是千千万万双眼睛的众目睽睽。这就是Web 2.0时代的妙处,就好比维基,很多人都认为这些业余的人能整理出什么高质量的信息出来?可是问题是有千千万万人在看,那么这就有个自我修复,自我纠错的功能。

基恩:我反对这个观点。如果说群体就能产生智慧的话,那么布兰妮应该最智慧,她粉丝那么多,我没法跟她比。

南桥:集体未必能产生苏格拉底那样的智慧,但是没准可以辨明一些简单事实呢?我在《信息乌托邦》一书中看到,英国有人做过实验,一头牛放市场上,让所有人去猜,最后取平均值,这个平均值和牛的真实体重几乎相差无几。

基恩:那我希望你不要让中国13亿人来猜我的体重。

当然这些简单事实的确认,我会承认集体的力量,但是我不认为你让一千个人在一起七嘴八舌,就能产生出高质量的观点出来这个说法。你如果这么去讲,等于是你给一千只猴子一千个键盘,让他们去乱打,指望他们最终能够打出一首十四行诗一样。

我认为Web 2.0的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大家都以为数量可以转化成质量。这怎么可能?首先大家的关注点是分散的,整合不到一起来,另外各人水平千差万别,汇到一起来 更多是噪音。而且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是,在网络上,你看到没有,写的比看的多,大部分人都忙着自我广播,都自恋得要死,谁会一起努力,整合出对于一个话题 的比较高质量的看法呢?这个很难。我难以接受网络乌托邦主义者那种狂热。

2004年,我曾经参加过一次IT峰会,组织者用Web 2.0的方式组织,让所有人自由发言。结果我发现所有人都在讲,没有人在听,发现这一规律后,我决定闭口不讲,专门来听,结果我发现,这样下来,会议毫无 成效。那次会议对于我来讲是一个转变,我开始冷静思考所谓Web 2.0到底有什么意思。

雷诺兹:可是你这个说法完全不符合市场规律。因为现在的Web2.0活得越来越好,比如Twitter之类的网站,就连一些传统媒体也开始使用了,一些风险投资,都投给了这些。

南桥:确实我也注意到很多传统媒体在裁员,甚至整个报纸都没了。

基恩:问题恰恰就在这里,关于Web 2.0活得越来越好,关于人们都在用Twitter, Facebook,我一点都不怀疑,因为我们人都是自私、自恋的动物,这些网站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我也承认,Web 2.0催生的一些“公民媒体”,对传统媒体形成了巨大的威胁,导致了一些人的关门歇业。

但是我想提出的一个很严肃的话题是:Web 2.0在版权共享,Remix, Mashup这些幌子下,破坏了很多,导致了很多人丢了工作,可是它产生了什么利润没有?它创造出了什么工作没有?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雷诺兹:这个问题我相信可以探索,因为传统媒体流失的一部分收入,就是广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网络投放广告。这里有一个诱人的前景。

基恩:那我只能祝您好运了,我只能给你一组数据。全世界最走红的博客之一Guy Kawasaki, 他2006年的时候,通过他浏览极大的网站赚了什么大钱没有?没有。他不过是通过Google广告,有了区区3350美元的进账。所有A-list 博客加一起,他的广告收入加一起,如果能超过一个小镇的报纸,我的姓倒写.

南桥:那不难,恩基,Ng, 吴。

基恩:或许你们中国人多,点击率更大,情况会好一些。

南桥:也不乐观,今天我还看到著名博客王小峰在问:怎么就没人在我博客上投放广告呢?

基恩:也就是说,或许你“公民新闻人”把人传统媒体干掉了,自己也没落到什么好处。

雷诺兹:我不认为你这个比喻恰当。这不是谁要替代谁的问题,传统媒体就是死了,也未必是网络干的。

基恩:难道它们由于害怕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自杀了?

雷诺兹:这可说不准。

我觉得我们这样的讨论有个误区,就是谁会取代谁,其实真正的影响过程不是这样。我给您举个例子。我喜欢喝啤酒,我喝那种品牌啤酒,可是我 后来发现,这些啤酒味道越来越淡。后来我开始自我酿制,就像你说的,做了个酿酒的票友,结果我酿出来的当然有的好有的不好,可是总的来说,口味比较有特 色。后来有些朋友效仿我,我们形成了一个自我酿制的风潮,这个现象被啤酒产商注意到。为了收复其销售的失地,他们也不得不改变其酿造工艺。这就是我们这些 票友影响到大产商的一个具体事例。同样,网络时代不同的玩家,大家不是谁取代谁的问题。这个不用紧张,更多的时候,我们普通人,票友,公民新闻人,是通过 自己的实践,影响、改进某个社会体系或者现象。你老是说取代,是…

南桥:别有用心的。

雷诺兹:谢谢。

南桥:我觉得这么讨论下去,最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可否我们广告之后继续讨论,同时欢迎给二位专家留言,提出您的问题。

走过寒冬,我闻到阳光的味道

《布鲁克林有棵树》一书已经出版,感谢大家的关注。这是以前发在《文汇报》上的一篇评论:

美国经济现在仍处在衰退状态,山姆大叔开始束紧裤腰带过日子。由于这些原因,一些描述艰难时代的旧时经典,又重新热门起来,例如斯坦贝克的作品《愤怒的葡萄》。次贷危机中不少美国人面临自己的房屋被银行没收风险,看到《愤怒的葡萄》中主人公丢失房屋的场景,想必百感交集。如今,很多美国人开始收集折扣券省钱。感恩节后的大减价,甚至造成一些商场的踩踏伤亡事件。美国电台、电视台开始播出如何用一块钱活一天之类的节目。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繁荣,萧条说来就来。这种时候,大家一边寻找出路,一边寻找意义,寻找独自和解的方法来。

也可能因为这一原因,描写艰难时代的成长小说《布鲁克林一棵树》在出版50多年后,于2008年被美国公共广播电台推荐,也被纽约公共图书馆推选为20世纪最佳作品之一。作为一部成长小说(coming-of-age novels),它还曾当选为亚马逊网站评出的最佳儿童图书之一。在好图书网站(Goodreads.com),这部1943年初次出版的小说仍不断受人关注。截至本文写作时(2009年6月2日)为止,有23882人给予评分,评分高达4.23,评论多达3402条。此书还被收入多个书单,如“最佳读物 ”(Best Books Ever),20世纪最佳图书(Best Books of the 20th Century)等。译林出版社已经推出此书中文版,现在在各大书店有售。也希望此书能像在美国一样,给读者以启发,帮助大家在困顿之中寻找尊严,出路和意义。

此书1943年初版便大受欢迎,长驻畅销书排行榜榜首,连好莱坞和百老汇也搭起“顺风车”。1945年,著名导演卡赞(Elia Kazan)将小说改编为电影,电影随后获奥斯卡奖。小说还被改编为音乐剧,上演267场。如今,在我所在的美国小城,小说的海报和《小推销员之死》、《瓦尔登湖》等书一起,挂在附近巴恩斯-诺贝尔(Barnes Nobel)书店的墙上。昨日带孩子去书店看,又发现此书被列为图书馆的暑期推荐读物之一。无疑,它已经成为一部现代经典。

这部小说影响了很多作家。《大海的深处》作者杰奎琳·米查德(Jacquelyn Mitchard)就曾生动描述了她与此书多年的感情:“几年前,在我生日那天,挚友兼代理人简·盖佛曼给我寄来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之后,我顿时热泪盈眶。里面装着我最喜欢的书《布鲁克林的一棵树》的第一版,而且还有作者贝蒂·史密斯(Betty Smith)写给自己代理人的题字,书里还夹着作者的亲笔信,信件保存完好,丝毫不见60年来风雨洗刷的痕迹。目睹此情此景,连围坐在餐桌旁的孩子们都不禁眼眶湿润了。他们知道我心中对这本书、对该书作者和书中的女主人公怀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关于城市
贝蒂·史密斯(1896-1972)生于布鲁克林,是德国移民后裔,童年家境贫寒。她没有上完高中,但是后来和小说主人公弗兰西斯·诺兰一样,在大学修课,后终身从事写作。她虽然写过其它作品,也有其它作品被改编为电影,但是她的名字,始终和《布鲁克林一棵树》联系在一起。

小说中的布鲁克林位于纽约,这里分片居住着来自各国的移民:犹太人和爱尔兰人,德国人和意大利人。这个社区生活五彩斑斓:犹太老头当街卖老咸菜;德国人和爱尔兰人圣诞夜在各自对歌较劲;意大利乐手和歌女在街头卖唱……作品对二十世纪初的美国生活给出了百科全书似的介绍。有些介绍,我们今日看来仍会会心一笑。比如德美交战期间,德国酸菜不准叫“德国酸菜”了,变成了“自由菜”。不久前,美法两国因为伊拉克问题上的观点分歧,也曾有人建议将薯条(英文 French fries)改称“freedom fries”。

小说把二十世纪初的布鲁克林,写成了一部风土人情长卷,将一个原本普通的地域,再造为一个人文景观。贝蒂·史密斯笔下的布鲁克林,就如同帕慕克笔下的伊斯坦布尔,乔伊斯笔下的都柏林,波德莱尔笔下的巴黎。因此,文学批评家艾尔弗瑞德·卡增(Alfred Kazin)写道:“从某种意义上说,《布鲁克林一棵树》是布鲁克林的完美写照。”卡增写道:“布鲁克林是一个所在,是纽约城一个人口密集的地区,这里有全世界最大的天主教教区之一。可是布鲁克林本身,‘布鲁克林’这字眼,却又在纷杂的美国体验中凸显出来,成为一道独特的景观。它集朴素、简陋、庸常和可爱于一身。在无数人心目当中,‘布鲁克林’这个词本身,和难忘的早期家庭体验联系在一起,渐渐成为一种化身,象征人生早年的贫困,象征着邻里生活,象征着青春本身。同样,它也象征着渴望、追求,象征着对外面精彩世界的梦想。”读罢此书,我很难想象我还能对周遭事物熟视无睹地走过布鲁克林,或是我们居住的其它城市。确实,一本好书会触及一个人的灵魂,深刻地改变我们看待周围世界的方式。

关于尊严
小说的主人公是个小女孩弗兰西,她还有个弟弟叫尼雷。姐弟俩生活在20世纪初布鲁克林的一个赤贫人家。妈妈是清洁工,靠给人打扫卫生,换取免费住房。爸爸约翰尼是一个打散工的歌唱侍者(singing waiter)好酒,好幻想,能歌善舞,迷倒姑娘一大片,唯独缺乏挣钱养家的本领。两个孩子于是也就常常挨饿。他一辈子穷愁却也总不潦倒,总是把快乐播撒给所有人。小说中的凯蒂,在丈夫过世,家里几乎上顿不接下顿之时,酒吧老板故意“还钱”给她,她坚辞不受,不受嗟来之食。这个清洁女工人穷志不短,她的作为,一定会让蝇营狗苟的势利者汗颜。

没有人希望自己贫困,但贫困未必一无是处。它可以磨砺性格。这部小说中有个地方十分耐人寻味。苦水中泡大的弗兰西和尼雷一起谈到不用吃苦的小妹妹,反而表示出同情来,说可怜的劳瑞没有了那苦,也没有了那苦中的甜了。相信从困境中走过,后来又超脱了困境的很多读者对此都有同感。人可以受困,受穷,却可以不失骨气和乐趣。

《布鲁克林一棵树》中说的树是臭椿树。这臭椿树有个美丽的英文名字,叫 tree of heaven,亦即天堂树。这是一棵少有的连水泥地上都能长起来的顽强的树。小女孩弗兰西星期六的时候,会去图书馆,想把图书馆里所有的书从A到Z,每一本都看过。星期天下午,她会拿着借来的书,在布鲁克林,坐到太平梯口,藏在浓浓树荫里,在这里看着书,做着白日梦。这样的闲暇,让她超越了星期一到星期五的困顿。穷人是怎么快乐起来的?他们的快乐是那么少,所以当他们拥有的时候,就千百倍地去享受,以至于你给他们一棵臭椿,他们能看到天堂。

艰难时代给人的另外一个馈赠,是让人产生悲悯情怀。小说中提到:人们对待自己贫困的背景通常有两个办法:“一个通过自身艰苦奋斗走出了社会底层的人,通常有两个选择。脱离当初环境后,他可以忘本。他也可以在超出这个环境之后,永不忘记自己的出身,对残酷拼搏中不幸拉下来的人充满同情,充满理解。”未必所有人都有这种同情和理解,小说中写道了好多“站在玻璃房里扔石头”的人,明明自己也是穷苦出身,却以践踏同类为乐。小说中写到一个布鲁克林的护士,本来自己家出身也很贫寒,却附和着势利眼的医生,骂穷人的小孩。

而弗兰西后来处境改善后,却不忘回到糖果店,默默做个好事,给某个幸运的穷孩子一次摸中大奖的机会。人可以有同样的经历,但未必有同样的心态。人与人的差别,大抵就在这里。

关于成长
贝蒂·史密斯的小说有点“大女子主义”。小说中的男女对比鲜明。弗兰西的妈妈坚强似铁,爸爸柔情似水。她的几个姨妈也是一样,姨妈贤惠能干,姨夫则软弱低能。弗兰西妈妈凯蒂在生活重担之下越来越坚强。而弗兰西的爸爸却更有女性那种好交际、软心肠等特征。这位父亲为了让女儿上她想上的学校,不惜造假,冒充他人地址。弗兰西和爸爸更亲,和妈妈疏远。但是最了解女儿的,却正是这个母亲。在生产第三个孩子,几乎要死掉的时候,她吐露了心声,说是儿子本来不喜欢读书,如果停他的学,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去。“而你不一样,你会拼,会斗,你还会回去的,就如同太平梯那里的那棵臭椿树。”这再一次彰显了这个家族女子的坚强。

这是一部关于成长的小说,一个孩子成长过程中,会不断吸收父母的精神传承。弗兰西的坚强像妈妈。这坚强让她超越前人:外祖母连字都不识,母亲上完小学,弗兰西则要去上大学。她的坚强,让她超越困难,实现家族的美国梦。如女作家佩吉·奥伦斯坦(Peggy Orenstein)在评论此书时候说的那样:“生活并不公平,可是总能应付过去。”

弗兰西的想象力来自她爸爸。她的想象力让她超脱了生存的艰难。老师也表扬她的想象力,人类正是由于想象力,才活得不那么困顿。小女孩弗兰西的想象,有时让她不切实际,可是也使她摆脱了现状对自己思想的捆绑。她的外祖母没有文化,连字都不识,却建议凯蒂给自己的孩子读圣经,读莎士比亚,讲述民间故事和各样童话,好让孩子处在困境当中,也不至沉沦。弗兰西姐弟在物质上几乎一无所有,却意外地拥有了丰富的精神财富。

可是成长,也是“天真之歌”无可逆转地向着“经验之歌”转换。小女孩弗兰西在楼梯间遇到色狼,差点受袭。稍大后,她在感情上又受人欺骗。世界的玫瑰色彩在一点点消退,少女弗兰西带着童年练就的坚强,迈入未知的未来。

小说中记载了成长当中的一个个小故事,作者写得不厌其烦。很显然,她这是一部纪念年轻时光的纪念碑式作品,这是贝蒂·史密斯自己的故事,一个一定在她心头酝酿已久,乃至于不吐不快的成长故事。作者似乎是想给自己的青春一个交代,要把成长一寸寸铺开在我们面前。因此,小说到了后来,显得有些拖沓,不如童年部分那样精彩。即便这样,它仍是一部非常经典的小说,一部老式的小说,看过一些当代过于“炫技”的作品之后,这小说从形式到内容上都让人怀旧。这是一部让人不忍释卷的小说,一本看了会哭也会笑的小说,希望各位读者和我一样喜欢。

Tuesday, June 30, 2009

一次汉译英引发的惨案

我一老友,常年做汉译英,越做越瘦,皮肤黝黑,脸上写满沧桑。他的导师更惨,也是做汉译英的,翻这些东西的时候从头到尾抽烟,后来得癌症死了。我这里并非是在诅咒做汉译英的同行,而是我发现,做汉译英,但凡想赚钱的一些商业翻译,你都有可能面临一些惨不忍睹的中文,你又想忠实于原文,把它给翻出来,又不想毁掉自己的名节,起码翻出来像是人话,结果就为这一点臭钱,老鼠钻风箱,在原文和译文之间两头受气,最后活活郁闷死。从健康角度来讲,这些活接下来是得不偿失的。

大家不要笑话《北京周报》和《中国日报》的那种特色英语,翻译的人也实在没有办法。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有人原文中说:“为了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这样的说法,你叫人家怎么信达雅去?当然翻译出来很简单,但是对于英文受众而言毫无意义,甚至只是一种荒谬,他们还会以为这是翻译的问题。可是翻译又能怎样?多半时候,只能无动于衷,照着去翻,读者是哭是笑,那就听天由命了。

在以前的单位,有一回遇到一上司给我看的“公司形象设计说明书”,一广告公司写的,全是一些花里胡哨的文字堆一处,内容空洞无比,八成是广告公司刚毕业的小毛孩刚喝醉了酒,又吃了点摇头丸加阿司匹林,又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后,在一种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写的文字。这叫什么形象设计,简直就是毁容。但不知道为什么老板那么喜欢,并让我翻译。我看到不好,跟老板直说,老板批了我一顿。他请了一英文老教授,老教授也怀疑我年轻气盛,事情做得不多,牢骚还是不少,从他的口气上看,这是我人生观不积极的问题。对于这个他还没有看过的文本,我看他有一种万夫不挡的豪迈气慨。我肃然起敬,但没说话。

老板接着把这事委托于他。老教授是一辈子教文学的,也不大做商业翻译,对外面一些广告公司没文化的程度显然缺乏清醒认识,拿到材料一看,心脏病差点发了,赶紧推脱该任务溜了,我是员工跑不掉,所以最终事情还是落到了我头上。

照说经此考验,以后碰到别的什么烂文章应该不怕了,可是如爱因斯坦所言,人世间有些事情我们根本无法肯定,比如宇宙有多大,人类有多蠢,还有翻译的原文有多烂。以后我注定还会遇到这些文字,如房地产商的楼盘广告,如官腔的学术文章。有时候是熟人找我帮忙,不太好拒绝,硬着头皮给翻的。可是以后,不能心太软,把所有这些文字都自己扛。不然,上有老,下有小,我这么去做,究竟是要闷死憋死,还是被这些文字雷死?

今晚上又遇到一些这样的文字,大怒,写完这篇博客,才感到好了一些。

Monday, June 29, 2009

周末去得克萨斯北部拜访老同学。得克萨斯在俄州南边,所以天气更为炎热,外头马路上我相信放个鸡蛋都能煮熟。好在同学家的小区有游泳池,家里还有个洒水的滑滑梯,所以孩子们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我当初买房,唯一遗憾的地方是我们这个小区没有游泳池。美国中小学的暑假都长达三个多月,在这炎热的三个多月,没有一个游泳池是很糟糕的事情。而夏季美国人的去向好像也只有两个,要不去附近什么地方的游泳池。上上个星期父亲节的时候,教会牧师问孩子们:你喜欢和爸爸一起做的事情是什么?很多孩子回答是“去游泳池。”我准备过几天还得去YMCA办个会员证,接着去那里的游泳池。要是条件许可,美国人出去度假,一般是往海滩跑。以前有听力老师说,你一听到“度假”,接着就要想到Beach(海滩),这几乎成了条件反射。

总体来说,白人怕热喜寒。冬天天一放晴,就有人敢穿短袖出门,这是东方人所不解的。这盛夏在办公室,空调开得能把人冻死,我办公室专门放了一外套,进去还得穿上。我记得有次坐火车去华盛顿,也被空调冻得够呛。诗云:南桥出差一千里,鸡皮疙瘩一车皮。回到家,美国人很多整天整夜把空调开着,害得有些小区断电。

造成了这种体质的差异的,很可能是饮食结构,中国饮食摄入的热量比较低。另外,一般来说胖子怕热。中国人的肥胖人口占总人口比例为1.6%(男性)和1.8%。而美国分别为37%和42%(数据来源:What the World Eats, by Peter Menzel and Faith D’Aluisio)。

这种对热的恐惧,也体现在其文化当中。当人们说到天堂和地狱的时候,地狱总被描写为一个酷热的,硫磺火湖的地方。有一回一传教士在中国绘声绘色描述地狱的酷热和烈火,观众无不惊恐,唯有一个男子无动于衷。传教士好奇地问他是哪里人?他说:我南京人。

Thursday, June 25, 2009

杰克逊和英语听力

今日请假在家,没有上班,结果迈克尔·杰克逊死了。

在杰克逊住进医院的时候,我正好在Twitter上,看见一会儿有人说他死了,一会儿有人说他是昏迷,由于消息反反复复,也有人后来不耐 烦了,说杰克逊怎么死后又昏迷了,是不是诈尸。MSN新闻最有意思,头条版块上说杰克逊昏迷了,但是在“爆炸性新闻”的标题栏位置,说巨星杰克逊死了。一 个网站, 两种消息。可见两个不同的值班编辑,在每分钟每秒钟都在搜寻他的确切消息,不断更新,以满足公众难以阻挡的好奇心。我学校有个同事在自己的 Facebook上写道:我其实不关心杰克逊是生是死,可是怎么了,我也在不停搜索关于他的新闻。

就这样折腾了好半天,后来大家才一致确认他真是死了。

这个消息几乎成了所有网站的头条新闻,覆盖之广,不亚于当初戴安娜王妃去世。为什么这么一个歌星的去世会引起这么多关注呢?我到现在还不 是很明白。但是杰克逊的影响之广,倒是大有领教。杰克逊其实93年后在公众场合的露面就已经不多,倒是我们上大学的时候,亦即90年代初,他在中国大学校 园里火得不得了。由于那时候我我基本上是一书呆子,对时尚反应缓慢,我一直很纳闷他到底是男是女,是白人是黑人。要知道如今像李宇春那样的中性美还挺流行 的,像奥巴马那样黑白兼有也可以理解,可是那时候我们毕竟刚上大学,哪里知道这个磁带上看上去挺女性化,但是名字挺男性化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杰克逊我就想起我们的英语听力。有一回,有个师兄拿着杰克逊的磁带告诉我,你要是把杰克逊的歌词听懂了,那你英语也差不多了。我拿去一听,发觉难度很大,我不知道他唱的是什么。我当时的听力考试都不错,可是一想到杰克逊我就觉得完了。

这位歌星很特别,他那后来常被人称为“劲爆”的音乐节奏,我这慢性子的人不大容易接受。我一直活在一种惶恐当中,害怕有朝一日我不幸被 捕,有人冲我一直放这音乐,那么不到半小时,我估计就全招了。当初美国拿下巴拿马总统诺列加,就是用大喇叭音乐一直播放,导致诺列加崩溃的。在这样几乎让 人疯狂的伴奏音乐之下,能听懂杰克逊歌曲的歌词,委实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是我那时候毕竟没有如今这样容易认命,这么老气横秋,那时候血气方刚,心想杰克逊 的歌曲很不容易听懂是吧,越听不懂我越听,不把你听懂我誓不毕业!

走出这个郁闷的原因,是学校外语系的一次晚会。那次晚会上,我和一美国留学生Todd坐一起,晚会上有一节目是跳迪斯科表演,表演时背 景音乐就是一个和杰克逊风格很像的一种快节奏美国流行音乐。音乐一响起来,Todd捧起自己的头,脸涨红得如同猪肝,然后在大喇叭音乐的掩饰下,狂笑不 已。

我问他笑什么?

他反问我:你能想象到的最脏的词是什么?

我说是:操!(Fuck!)

他说:这歌词比这还脏得多。

我四周一看,所有同学都入迷地在欣赏着,老师们,包括教授、副教授,都在严肃地欣赏者,没有人发笑,也没有人感到难堪。

我终于明白,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听不懂杰克逊。这个音乐的风格和杰克逊也差不多,可是不但我听不明白,外语系的各位老师也没懂。可能是涉及 到了什么复杂的关于性的黑话。那时候我们都还纯情得很,很可怜,根本没机会看A片。唯一的接触,是和几个男同学一起去录像厅看了一部“新婚学校”的疑似A 片,结果发现是科教片,从头到尾是一男一女穿着衣服示范按摩放松的方法,唯一涉及到性的地方是有两条红色鲤鱼在池塘里相互追逐的场景。如果这个做法换成高 考作文,那根本就是离题万里,根本就是零分。我们几个兴冲冲过去试图自我启蒙,但结果一无所获灰溜溜回来。我们几个小伙子怒不可遏。

但无论怎样,那一刻,看周围大家都无动于衷,我顿时大彻大悟。从此不再苛求自己去听懂杰克逊。那个难堪的一刻,未尝不是一种释放。

今天接到杰克逊的死讯后,我又去听了一下他的音乐,发觉在美国生活多年后,他的歌词还是有好多听不懂。当然你可以说是我这人天天看中文写 中文,英文进步不大,但另外一种可能,是很多东西,包括听力,词汇量,我们实在有太多“迷思”了。我就这个没有听懂杰克逊的水平,这么个不大的词汇量,都 不妨碍我在这个国家的工作和生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句话两句话也讲不清楚,日后再说。回想起那个拿着杰克逊磁带考验我的师兄,突然想起他可能也没听 懂,可这也没有妨碍他后来成为一名外交部的杰出人才。

杰克逊一生什么事情都是新闻,可是他可能到死也没有想到,他的音乐曾经成为听完美国之音和BBC慢速英语之后一个新的挑战。别了,这位从未谋面的听力老师。

Thursday, June 18, 2009

Fox News报道我们的Iphone App

过滤,拦阻,担忧。面对网络,有人将其当成洪水猛兽,且看我们这个全校所有师生员工和学生都人手一台电脑外加一部iphone(或ipod Touch), 全校被技术武装到牙齿的地方如何使用网络:

KOKH FOX 25 :: Top Sto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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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June 17, 2009

你才别有用心

今日查阅美国中小学安装过滤软件的有关资料,发觉自从2000年针对儿童互联网保护的立法时起,历时5年,屡经波折,美国公立中小学才普遍装上了该软件。儿童色情内容的过滤中国不是唯一,但是这么霸王硬上弓的作派恐怕是世界唯一。

面对质疑,我想还是放软身段的为好。但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反倒为该软件冲冠一怒,向一国外记者发难:你家有没有孩子?针对绿坝抄袭的指责,金惠公司已经公开回应,称相关指责是“别有用心”。

用户从技术、隐私等方面的质疑都是合理的,不要说过滤软件,就是豆瓣改回版,都被人骂个半死。如果是仅仅给中小学安装,我想事情本不至于闹得如此复杂,可是所有个人电脑都装,又说是保护孩子,这才是前后不一,让人疑窦重生的地方。既然是“花季护航”,那么一个60岁独身老头去买电脑,也预装一套花季护航,请问这时候要过滤做什么?
这件事,要想从坏事变成好事,其实办法太多了(不是有的人不知道,恐怕是不愿意放弃各自的利益而已)。

1.既然是纳税人的钱在采购,有必要允许多家公司竞争,正式招投标;

2.国家出钱购买,则提供免费下载和升级,让个人用户自行决定是否下载和安装,不要跟微软学,让人用惯了再来收账;

3.新售机器上不预装,而提供光盘,由用户自行决定是否安装,因为不排除有些家长真的希望安装此类软件,保护青少年不去查看色情内容;

4.可规定涉及到青少年儿童的学校等机构安装,我想这一点我想公众都能理解;

5.修补密歇根大学和网络上一些行家指出的安全漏洞,解决可能被攻击问题;

6.承诺不收集包括网银等方面的个人用户信息,仅作过滤用途;

7.侧重色情、暴力等内容的过滤,要是要想过滤点别的什么的话,我建议能让用户自行设置过滤内容,比如我就特想过滤“沙发!”“顶!”之类留言,大部分政治套话,鸡毛蒜皮的明星新闻,各式各样关于保健品的劣质广告等。要是能这样过滤,不劳国家赠送,用户自己都会掏钱买。

这些都太常识了,为什么会被误解为别有用心呢?

Monday, June 15, 2009

父母的四种

记得费思刚出生的时候,我还在家里睡觉。因为腐败分子生了半天没生下来,便嘱咐我回家等消息。第二天早晨,正睡得香,突然电话铃大作,有护士叫我立刻来医 院。我说我马上过来,马上打马,不我是说打的,就过来。小护士又问,那十分钟能不能赶过来,我说从我家到妇幼医院,十分钟,坐火箭还差不多。说完我电话一 撂,就飞也似地出去打的了。结果腐败分子等不及,自己签字打麻药生了。

就那么一天早晨,我突然变了,变成父亲了。这中间没有见习期,也没有岗位说明书,直接上岗就业。

最近在给一个老师开发一门课程,是关于家庭的,我想要是我早些年上过,倒是会有些启发。这课程把平素我们自个儿摸索的东西给整理成语言 了。要说经验,或许最后都能摸索出来,可是有了一套相应的语汇,我发觉上路子可能更快一些。比如平时说孩子要不要管,管得松还是管得严,当然这个讨论没 错,这个老师告诉我,其实大体说来,育儿的方式,管只是一个方面,另外一方面是你支持不支持。他说的支持是support, 指的是引导、辅导、培育、鼓励这一切牵引孩子走向理想言行的行为。

根据“控制”和“支持”而论,有四种风格,这里不妨写出来和其它父母共享:

第一种为集权型(Authoritarian style),属于严格控制,但是很少支持的那种(high control, low support), 对小孩管得很严,纪律很严格,但是很少帮助孩子,支持孩子,引导孩子往好的方面走。换言之,你告诉孩子“不可以做什么”,但是你不告诉他“可以去做什么 ”。这种孩子长大以后,如果当了父母,他还会这么对孩子。孩子会听话,可是这种听话是出于恐惧,而非尊重。这种孩子长大一不小心当官,要是进了工信部,宣 传部,他就只会封堵,过滤,强令安装绿坝软件等等,他不晓得用支持(support)来平衡控制(control)。

第二种孩子为民主型(permissive style), 管得少,支持比较多(low control, high support),基本上是Spock博士教育大的那一代。现在美国的育儿又很多是这样,对孩子鼓励多,支持多,但是管得比较少。长大后,孩子们以为自己 是宇宙的中心。但是稍微碰些钉子,不合适的言行倒也可以改正,孺子尚可教。

第三种为权威型(authoratative style),管得多,但是支持也强(high control, high support),和孩子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但是父母就是父母,孩子还是孩子,规则严明,不和孩子讨价还价。这样孩子长大后对家庭对社会负责。知道如何尊 重权威,也知道如何合理使用权威,因为看过父母的例子。这是最好的方式。圣经上也教导人成为这样的父母。“我儿,要听你父亲的训诲;不可离弃你母亲的法则 (指教)。”(箴言1:8) 从这里看,训诲(control)和指教(support)是应该结合的。或许可以在父母二人之间结合,严父慈母,或者严母慈父。

第四种为放任型(neglectful style),这种最可怕,控制低,支持也少(low control, low support).和孩子没有建立关系,没有情感交流,对孩子也没有指引,孩子们只得自己拿主意,自己去决定何为正误。他们没有规律,没有榜样,没有规 则,长大后很困惑,不知道何为正确何为错误。信仰、价值、行为方面,他都没有一个可以参考的体系。这种孩子长大后,没有教养,不负责任,和家庭关系差,为 人处世很散漫。由于一直没人管,内心很希望有榜样,希望有人替自己拿主意,所以一遇到黑帮之类比较威权的角色,一下子如鱼得水,很容易加入。

其实说来说去,就是“管教”二字。管教管教,是管和教的结合,管而不教,为集权;教而不管,为纵容;不教不管,为放弃;既教又管,才叫育儿。

引申开来,为人父为人母,种类何止万千?因此这也只是个粗线条的大道理,因此这位老师也没有说出很多“实施细则”来,说完反而开始“自我 解构”,说也不要太迷信包括他在内的“专家”角色。因为“建立良好关系比一些所谓‘技巧’更重要。”。另外,你“知道得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其实很多时候 我们做得对,还是不对,自己心里是有本帐的。比如有些做生意的人把孩子丢家里给保姆,既不去管,也不去教,典型的放任。那他们内心是不是知道这种做法不对 呢?肯定知道,肯定内疚,就是不去改正而已,或者只是用自己熟悉的方式来弥补(如买东西,给钱),这样的父母其实是缺位的,以后的孩子,可能只有别人去管 教了。

Saturday, June 13, 2009

绿坝软件的国际玩笑

华尔街日报9日登出一文,称中国的“绿坝护航”软件“挤压PC产商”(华尔街日报的全文要要注册才能看到,这里有转载)。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是规定强制安装,那么戴尔、惠普等国外PC 产商一下子陷入两难,是要得罪中国政府部门,违反中国法律法规,还是要被国内民权团体和用户控告呢?就好比古时候处决高官一样,一瓶毒酒和一把长剑放面前,到底选择怎么去死呢?

我想很多PC产商肯定都在会议室里咒骂:工信部啊,工信部,Do you know what you are getting into? 由于维持中国市场,国外有些IT巨头,如Google, 微软,雅虎都因配合中国有关审查政策,在美国国内被批得焦头烂额,还曾被叫到国会,在听证会上,被人当孙子一样训。由于全球经济一体化,全球IT业是软件、硬件多类子系统的一个复杂系统,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强制安装的做法是十分外行,也没有考虑到后果的复杂性。至于因为侵犯个人隐私问题而在网上引起一片叫骂,甚至引起主流媒体反对,这也是正常。

绿坝软件之所以再起波澜,是因为涉及到诸多IT业的敏感问题,如审查,个人隐私的保护,以及诸多可能的安全隐患。不然我想美国驻华使馆,也不会为这个平素是小技术问题的话题专门发表评论:

Susan Stevenson, spokeswoman for the U.S. Embassy in Beijing, said the embassy was studying the new rule to assess its impact. "We would view any attempt to restrict the free flow of information with great concern and as incompatible with China's aspirations to build a modern, information-based economy and society," she said.

从一个普通用户的角度来看,这个软件的涉及必将面临一些它自己无法调和的矛盾:第一,如果它够强大,则收集信息的能力超强,不然它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收集信息的能力超强,则会不会把一些不需要的信息,如用户的个人网络银行密码给一起收集过去?不知道最终会是谁在收集、分析这类信息,但如果系统内有人居心不良,利用了此信息怎么办?不久前,美国的国税部门就有一内部人员利用职务之便,盗用纳税人的社会安全号码。后来受害者中还包括华裔中国音乐家张贻泉和夫人吕爱夫妇。幸亏我不在国内,不需要安装,不然我会去改用打字机。

该软件看似只是一个信息屏蔽的问题,但根据华尔街日报引述的一位业内专家的话,该软件可能和操作系统形成冲突,从而导致错误,甚至系统崩溃等。

Moreover, Green Dam, which is designed to work with Microsoft Corp.'s Windows operating system, could also conflict with other applications, causing glitches or even system crashes, industry officials said.)

不知道该软件有没有Mac版,若没有,也不强求,倒是给了苹果一个乘机做大的机会。如果是国家部门要求安装,那必须有一个严格的招标过程,因为涉及到千家万户,有必要公众披露该过程。如果在这些方面做得不好,甚至没做,就强制安装,不引起反弹才怪。

另外,PC杂志还报道,该软件的代码涉嫌从美国儿童软件保护Cybersitter抄袭,该杂志描述:

Solid Oak Software, the developer of CyberSitter, claims that the look and feel of the GUI used by Green Dam mimics the style of CyberSitter. But more damning, chief executive Brian Milburn said, was the fact that the Green Dam code uses DLLs identified with the CyberSitter name, and even makes calls back to Solid Oak's servers for updates.

这是个天大玩笑,由于抄袭后,没有“处理”干净,居然软件更新的时候,还在访问被抄袭软件Solid Oak Software的服务器,强制安装后,该公司的服务器届时会受到无数中国网民的访问,即便不瘫痪,也会无端增加其扩充带宽的成本。该公司考虑要不要索性来一次反封锁,就和中国屏蔽国外一些网站一样,屏蔽所有中国用户的访问,但是这样一来,又会影响到该公司在中国的一些合法用户,如安装了其软件的一些在华国际学校等,详见此文.

抛开侵犯公民隐私权问题不论,这绿坝护航能否起到保护青少年的作用,我表示怀疑。在技术部门工作几年来,我一大感触是你不能指望纯粹用技术手段去解决社会问题。我也是家长,当然不希望孩子接触“不良信息”,可是在美国,Solid Oak Software 公司的cybersitter 软件也是有争议的。良好的教育环境,应该是内容,媒介,方法三方面的优化结合。技术只是其中一个部分,你不能指望通过它来解决所有问题,它制造的问题或许会多过它试图解决的问题。

有一次我和一个同行讨论到网络不良信息的屏蔽问题。我感慨你再怎么屏蔽,软件都没有办法挡住一些“漏网之鱼”。这位同行说过一句话我印象特别深刻:这不是软件好不好的问题,是做家长的好坏问题。(It’s not bad software. It’s bad parenting.)

政府总不能代行父母职责吧。

Thursday, May 21, 2009

禁忌

在这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其实生活在海外,和祖国之间相隔的,不是太平洋,而是伟大的防火墙。去年受美国一小学之托,试图组织中美儿童的笔友交流活动。美国的小学希望通过网络平台,用集体博客之类方式推动该活动。谁知道这边使用的所有平台,如Word Presss, 当时国内都封了,也不知现在解禁没有?国内的老师也很忙,没空天天琢磨怎么去翻墙,而美国的老师和学生看不懂中文,也无法利用国内的博客空间,我也没时间老这么折腾,故而此事无功而返,不由扼腕叹息。

所以我经常感叹,这种封锁就好比90年代的深圳边防,那时候正常进去做事的人,会因一纸“边防证”之隔进不去,而真要进去干坏事的人,花点钱就可以设法让有些专门做这些事情的人带进去,所以有“坏人挡不住,好人进不来”一说。你说中美少年的交流能破坏多少安全和稳定?可是你还就干不成。而千方百计要阻挡的某某功,却是总有办法逃开这封锁。除了干扰正常交流,封锁什么用都没有。真是无聊得可以,有这等功夫,怎么多用在禁止贪污腐败、禁止拐卖妇女儿童,禁止马路飙车去?有关部门,这个世界上有更为重要的问题要你去解决!我不多说了,否则又犯忌了。

再比如传照片,我发觉由于捉摸不定的封锁,今天封flickr, 明天封web shots, 我都已经废了很多账户。录像也是,现在youtube也不能用了。我曾用Youtube贴出录像,有位朋友留言说:这位大哥真天真,居然用Youtube,不晓得这个被蔽了啊?不是大哥天真,大哥一点都不天真,而是老大哥太厉害了啊。


于是只好改为 优酷。刚去优酷上传“26个字母歌”,却发现出现了禁忌词。这26个字母,到底哪一个是禁忌?

我倒是被逗得好奇了起来,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字母犯忌?只好26个字母一个个删,发觉都不对,最后才发现是我提供歌词作者Dr. Jane的链接出了问题,成了“禁忌”。这是一儿童教育歌曲的作者,能犯什么忌呢?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但是网络上并没有“禁忌词汇列表”。人生病,会有忌口,比如不能吃黄豆、鲤鱼。那么有关部门得的是什么病?忌的是什么口呢?这个不知道,都好像是地雷,踩上去炸了才知道它的存在。我想出一对联来:字母二十六,个个可禁忌。汉字四五千,字字有问题。

与此同时,我有两段视频被屏蔽,是我在亨廷顿的时候拍摄的独立日花车游行(Independence Day Parade)视频。理由是“含有低俗内容”。人家上街化妆游行都不嫌低俗,我贴个视频倒是低俗了?

Thursday, May 7, 2009

作家安妮•普鲁预言猪流感

此文原发于博客,但后因用于《南方都市报》,暂且删掉,修改后重发于此。

《老谋深算》,安妮·普鲁著,方柏林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版,定价24元

豆瓣地址:http://www.douban.com/subject/1142165/


猪流感威胁全球。现在人们发现这个说法不准确,应该不是吃猪肉引起的,因为在不吃猪肉的伊斯兰国家和信封犹太教的以色列,也发现了这流感的病例,我们不禁要问,当这种问题袭来的时候,丧钟为谁而鸣?

但是根据初步估计,流感虽然不经吃猪肉传播,但和养猪方法有关系,虽然这个假设还有待验证。人们怀疑病毒最初来自墨西哥一家臭气熏天的养猪场。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养上很多头猪,不出问题才怪。如果猪是放养,是不会有这些问题的。这让我回想起2003年我翻译的《老谋深算》一书来。此书中安妮·普鲁花了好大劲,通过 一个名叫老艾斯(Ace)的人,表达对工业化养殖(industrial farming)的极端反感。此书后被美国文学研究会和人民文学出版社授与年度最佳外国文学奖(美国),但人民文学出版社也没有做过什么宣传,出版后没有引起应有的反响,如猪沉大海。反倒是安妮·普鲁的《断臂山》,因同名电影的缘故,为众多读者所知。

我觉得这《老谋深算》才是安妮最好的作品。当然作为译者,我肯定有偏见,但这作品是最具普鲁风格的作品。普鲁以前读过博士,后来没有读完,但是学会了 其研究方法。她不喜欢写自己熟悉的话题,她嫌写自己的小我乏味无聊,她喜欢通过人文和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深入了解一个陌生的现象,一个话题。因此她写的”工业化养猪场”带来的各种健康问题,也只有一个作家才能想到。而卫生、养殖、屠宰、流通、消费各个环节的人,都只能局限于自己各自的领域和视野,无法四 通八达地看到问题的相互关联,也缺乏必要的预见性。

普鲁在作品中的倾向性非常明显。她安排主人公鲍勃·道乐最后留在他来给养猪场选址的地方,被这里的风土人情所同化,而不是让工业化养猪场代 表的工业养殖来征服俄克拉荷马-德克萨斯交界处的那片长条地。你可以说这是一个作家对过去的留恋,和过度浪漫的幻想,可是及至猪流感气势汹汹席卷全球的时候,你才意识到她的远虑,如何迅速发展成为全人类的近忧。

现在很多专家学者呼吁农村土地灵活使用,国家政策也逐渐向这方面倾斜。以后像《老谋深算》中所说的那种“环球猪肉皮”公司下乡寻地开发“工业化农业”的情形势必会越来越多,还不知 道接下来又没有鸭流感,鹅流感出来?圣经《出埃及记》曾记载,埃及法老心肠忤逆, “硬着心肠”,上帝见它屡教不改,先后降下七灾,法老才转悔。人类历经疯牛病、禽流感、SARS、猪流感,我们是不是也是硬着心肠,在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从接连不断的古怪病症上看,大自然大概是在变着法子在报复我们。

工业或商业开发造成了很多这类问题的产生。工业模式来自西方发达国家,他们自己都在反思这类发展存在的各种问题。美国公共广播电台最近报道:印度早些年,曾借鉴美国的灌溉和农业技术,开发印度的“绿色农业”,灌溉、施肥,果然产量大幅度提高。但是过了一些年,印度人发现”绿色农业”一点都不绿色,因为地下水水位逐年下降,施化肥把土地害得胃口越来越大,如同吸毒,长此以往,入不敷出。一代人的绿色农业,变成了下一代人的噩梦。

有很多科学界人士在科学的幌子下为各样的开发鸣锣开道,只是专家意见可能只“专”一个领域,看不到一个改变可能会引起的连锁反应。哥伦比亚教授Mark Taylor 2009年4月27日发了一篇关于大学教育的文章,其中就举了个例子,他说社会问题,如水资源的问题,其实真正研究起来,要想根本解决问题,那么一个水利项目得“将人文、艺术、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得人都叫过来,得有 医学、法学、商业、工程、社工、神学、建筑等学科的专家的参与 。”(A Water program would bring together people in the humanities, arts, social and natural sciences with representatives from professional schools like medicine, law, business, engineering, social work, theology and architecture.)不能由靠某个领域少数专家说了算,不然他们只看树木不顾森林,大众以后要吃亏。更不能任由官员经济挂帅,为了发展不顾一切。

目前,人文关怀在社会发展中比较边缘化,我倒觉得不应该忽略人文学者和作家的声音。需要安妮·普鲁《老谋深算》式的通盘考虑。文学干预社会不是什么稀奇事,小说《屠场》就改变了美国食品安全的立法。像安妮·普鲁那样,一些作家如果心存关怀,会观察到一个小小的变更对人生活的深刻改变。经济学家或许会说昆明蝴蝶翅膀的振动引起了东京的风暴,至于其所以然,其过程,描述起来反倒是一些作家的长项。

在美国,一些地方社区对抗工业化开发的抗争始终在进行,多半理由甚至不像“环境破坏”那么直接,而是“生活方式”被破坏。比如笔者以前所在的西弗吉尼亚亨廷顿市,当地市议会和市民坚决反对在市内建一大型购物城,结果该购物城挪了地方。 后来又反对高速公路途径本市,高速公路有趣地到了这个城市的时候绕了个小弯。因为这城市的人不怎么喜欢繁华带来的喧闹。以前在纽约一个小镇马龙镇旅游,当地人居然连沃尔玛也给抵制跑了,因为沃尔玛 以来,本来是小镇生计的那些“爸爸妈妈”小店就全完了,那么人们记忆中的小镇也就没有了,大家就只好全去给沃尔玛打工。

工业化农业的问题性质更严重,它会破坏自然景观的问题,也会改造人文景观。大型养猪场会使得四周臭气熏天,甚至侵入到地下水,影响方圆无数里 人们生活的改变,而且这些开发会更加深入地破坏一个地方古朴的民风。这一点已经在各式各样的旅游开发中一览无余。李浔阳说某旅游地刚开始开发的时候,农民招待游客,让游客“鸡你随便去抓,看中哪只是那只”,人一多,农民也学坏了,开始哄抬物价了。

读者可能也已经注意到,国内几家偏僻寺庙,已经被温泉洗浴之类商家包围,好在寺庙的抗议,还能引起广泛的共鸣,如果有一天,农村一亩三分地被人占据,做成臭气熏天的工业化农场,那么这广袤的大地上,恐怕就只有去少数一些景点,人挤人看青山绿水了。

《老谋深算》中,总部在东京的“环球猪肉皮公司”派鲍勃·道乐出发之前,公司叫他低调,瞒着自己来寻地、征地的实际意图,就说是来考察。这些大公司知道它们的进入,会对本地人生活造成的深远影响,所以都是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十分低调,及至站稳脚跟,做大了,掌握了话语权,就由不得当地农民、牧民,甚至当地政府怎么想了。

《老谋深算》里老艾斯是个老牛仔,但是他以前做过石油,有的是钱,财大气粗,有实力与跨国公司抗衡。农村的开发如果农民利益受侵害,他们没有经济后盾,也没有多少话语权,纯属弱势,谁能为之请命?等他们农民赖以寄托安全感的小块土地一点点蚕食,谁去为这些土地奔走呼号?

另外一个同样值得担忧的问题是,如果不去开发,不允许流通,我们站着说话不腰痛,那些进城求职无门,在家又只有受穷的农民,其长久生计又将如何? 这确实是个矛盾。不是说现状必须维持,而是说如果要改的话,不应该只考虑“科学发展观”,也要考虑“人文发展观”,就像普鲁那篇田园牧歌式小说所要阐述的那样。

或许有第三种模式,那就是用生态的、自然的方法去开发农业。我有一友在上海,原本和我一样来自农村,所以始终有一种农业情怀,以前常和我探讨生态农场的话题,我们两个比较互补:我只说不做,他只做不说。做生意有了一定积累后,他最近在苏南一农村买下了大片农地,按照天然方式开始养殖。最近他还给我寄来了一些 他的茶场产的一些新茶来,其味很是优美。他甚至嘱托我泡茶后的茶叶不要扔掉,炒鸡蛋很好吃。

我在异乡吃着茶叶炒鸡蛋,遥祝他的事业发展壮大。安妮·普鲁在书首把书献给她的一个朋友,“愿她所有的鸡,都是草原鸡。”我将此文献给这位为了生态农业而努力的朋友,愿他养的所有猪,都是生态猪。


《老谋深算》摘录:
    
    …

“你见过他那些文身了吗?哇-咳!哇-咳!”

“你咳成这鬼样子干吗不开点咳嗽糖浆吃吃?还有,要是吃菠萝舌头会肿,你就别再吃了。”

“这都是你们长条地养猪场害的。我在墨菲农场运猪粪。这咳嗽是职业病。上周我下岗了,所以现在好转了。”吉姆·斯肯恩站起来,重又回到餐台那边,这回没拿炸菠萝圈了,而是取了些清淡的通心面和奶酪。

艾斯•克劳彻又把毒毒的目光盯在鲍勃身上。

“道乐先生,大公司的养猪场害得人咳嗽得厉害。还有,吉姆·斯肯恩扔猪粪进去的化粪池影响了地下水位,肯定渗到奥格拉拉了。”

鲍勃想到了环球猪肉皮公司的宣传手册,回答说,“我看书上说,化粪池里面都铺了密封的塑料,定期清空,肥料都散到田地里,让土更肥啊。”

老人干巴巴地笑了。“小子,人造的塑料哪有不渗漏的道理?至于撒粪肥在田里,我看田地里的粪也忒多了点,无处不在,看了都害怕。如果只有一点点粪那倒不打紧,但现在是年复一年这么堆下去,都一英尺厚了,那多余的氮总该有个去处啊。如果你觉得化粪池和排气扇都发出臭味的话,等哪天你到刚撒了猪粪的田里去呼吸呼吸。那氨气能把你眼珠子都能呛出来。你的头发都会掉。把化粪池盖起来,或者充充中和的气体,就不会这么臭,但这都要花钱。干脆让它们原封不动,这样还省钱。州政府也不怎么管。”

“但是养猪场给当地人带来了工作机会啊。我是说,这里的工作机会并不多,所以这也很重要。会不会对经济等方面有利呢?斯肯恩先生过去就给他们工作。”

“哎,我说鲍勃,你是不了解生活真相。养猪场能创造几个工作?还是最低工资的。他们是三班倒,但是现在什么都自动化了,电脑控制了。大公司也不从本地采购。他们向全球市场集中进行大宗采购,用卡车运进来。生意不错。养猪场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好像能给地方开辟财路,所以地方上某些人巴不得他们进来。还给他们减税。一开始他们的猪还只有八千头,一不留神就到五万头了。塔尔萨的水源被他们给污染了。他们还把北卡罗莱纳州的河流给败坏了。还在俄克拉荷马胡作非为,最近俄克拉荷马定了些规矩,他们才开始收敛。所以他们开始到得克萨斯长条地来了。你想这些个养猪场对长条地的乡亲们有啥好处?”

“我不知道,”鲍勃说道,他想风车工对养猪场的怨恨已经积聚好久了。他私下里决定去实地参观参观养猪场,看看到底是什么这么招人厌。

吉姆·斯肯恩端着他的通心面和奶酪,走回到桌子。他还是抵挡不住菠萝的诱惑,所以在面条上面,依然有一个菠萝圈。“哎呀,艾斯又溜出来啦!”他对鲍勃说。“他住在养猪场那边。”

确实如此。艾斯的眼睛总是闪闪发光,就像见了猎物的狼。他的声音又高起来:“养猪场把这地方搞得没法住人,就像到处都埋了地雷似的。大公司有啥权利跑到长条地来,把祖祖辈辈在这边扎根的人害得这么惨?”

艾斯,他们在这儿不假,但也不能就这么赶走吧。人也有权利做生意的呀。” 吉姆·斯肯恩从菠萝圈上切了一片,冲鲍勃眨了眨眼睛。

“这也得有个限度。这该说到牡豆兄弟讲的‘道德地形’。过去哪里有什么养猪场?或许有五、六十个农民、牧民自家养几条猪,还是用老式方法。每家都从本地进货。孩子在本地上学。乡亲们一起跳舞吃饭。有钱存本地银行,让本地区富起来。”

“小农场的猪就不臭吗?”鲍勃问,他觉得自己又占了一分优势。

那老人狠狠盯了他一眼,把鲍勃看得不敢再说了。“当然,但是,它们分布得广,而且在外面跑。这气味和大规模圈养的猪比起来,简直不算什么。要是有一群猪在草地上吃东西,被你开车遇见了,你是不会闻到什么味道的。你开车经过养猪场看看 —— 臭不死你!养猪场嘛,就是一大批被圈养的动物。有健康方面的问题。我兄弟泰特尔就住在养猪场下风头,那臭味,熏得他都害了病。谢特尔家住在养猪场边上,一家人都住院了。你再看看吉姆·斯肯恩,把肺都要咳出来了。”

“阿门!哇-咳!哇-咳!” 吉姆·斯肯恩回应道。

“头痛,嗓子痛,头晕。这些猪都是猛灌抗生素和生长激素长大的。你吃那猪肉,这些药就会钻到你身上。细菌和病毒都适应了抗生素,总有一天,我们得了病用抗生素就不管用了。”

Monday, May 4, 2009

我经历过的时代

看到艾小柯写的“我们这个时代”,我也照葫芦画瓢写下一写,看看不同年龄段长大的人,如何看时代的变化。

我在家排行最小,但有幸生在计划生育政策出台之前,混到了世上,不久,开始计划生育了,一开始是鼓励,而不是政策。推行者之一是妇联主任。妇联主任很有趣,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有时候会把安全套给小孩子玩,小孩子用它吹气球。家长看了劝阻,说是干嘛干嘛的,妇联主任也有意思,说这是包雷管、包炸药用的套子,孩子们信以为真。

邓小平、刘少奇还是被打倒的,有天鹅从天上飞过,孩子们就说:雁鹅啊,一样齐啊,打倒刘少奇啊。

唐山地震期间,我们在外用高粱杆搭地震棚,在外头睡了几夜。那时候资讯不发达,也不知道唐山地震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一个姓吴的同学爸爸在唐山,从二楼跳下,捡了一条命。

接着四人帮被打倒,村里搭了戏台唱戏,我们小学数学老师扮演张春桥。

孩子的主要娱乐是下河抓鱼,上树,上山挖映山红,摘毛栗。那时候打猎还没有怎么管制,偶尔还能买到猎人卖的野物。

家家户户墙上都有毛主席语录。

大队发放“实现四化”的指示给各家各户张贴。

计划生育渐渐变成了国策,村干部开始强令推行,不乏使用暴力手段,比如交不出超生罚款的,扒稻,牵猪,都有。

我最后一批上了复式教学的小学一年级。生产队一二三五年级学生在一个教室里,我大叔一个人当老师给所有学生上课,我那时候一年级,四年级没人,我们隔壁是牛栏,这注定了我长大后会变成一个牛人。

复式教学没拼音,未来的牛人没法子,只好在拆掉复式教学后,去正规小学留级一年。啊,那漫长的一年级。

土地联产承包到户,记得全生产队的人一起跑到稻床上分“大集体”的财产,我们家抓阄分到的东西不多,其中包括一只里头有只公鸡的闹钟。我家分了一片很好的山。由于一包三十年,到目前为止,这山还是挂了我的名字的,应该还有我的一份。

公社拆了,改称“乡”,有了“乡长”,一开始大家很不习惯,总想起万恶的旧社会,乡长保长。

生产队和大队也拆了,变成了村和庄。生产队、大队领导不服大集体土地被分,领导家的人到私人土地上拔菜苗,拔瓜苗,全生产队陷入公与私的大争吵。当然,那都是当时,现在大家早和好了。

家门口池塘被承包给了私人,钓鱼不行了,但是我偷偷钓过,钓了大半桶,直接就扔院子里。那时候鱼很多,后来就没有了。

化肥过度使用,环境日渐恶劣,家门口的小河断流了。

上二年级我们成了唯一一届使用第二次简化字的学生,大雪的“雪”可以写作“彐”,数学的数是左边是“由”。如果有人想考古这第二次简化字,我倒是还有一些印象。一学期后,第二次简化字就没了。

大约三年级的时候,四处都在搞民兵训练,到处都有射击、打靶的,我们学校附近是一手榴弹训练基地,老听到扔手榴弹爆炸的声音。部分村民被抽调到县里训练。

不久,越战爆发。姨妈家表哥参战,打到了越南境内,我在家听收音机,听人讲参考消息上关于攻打谅山的消息。

四五年级的历史很空白,只记得小学挖了一口井,倒是挖到一般没钱修,就一个大口子在地里仰望苍天。新校长上任前酒后大哭,说要去的学校有个“万人坑”。我的大部分老师都是民办老师,那时候转成公办是一件大事。学校经费很紧张,有一年下大雨,我们正上课,有个老师咚一脚把门揣开,叫我们全出去,因为有件教室倒了。

初中时流行武术。体育课上,老师在操场教我们打醉拳、青年长拳,下雨天他在教室里给我们念武侠小说《天龙八部》。孩子们开始看《霍元甲》。《少林寺》也出来了,我那时候很想习武,跟小伙伴们想了个办法,将日历捆在树上,嘿嘿哈哈地打,一天撕一张,希望一年之后,一掌下去,树就给我们劈断。20多年后,也就是昨天下午,我在院子里收拾,想将一些杂树砍掉,我还气力不减当年,啪,将一小松树连根拔起了。

那时候农村孩子出人头地有两条路,考试、当兵,家家对教育都重视。父亲给我订了好几份报刊,如《中学生学习报》,《英语学习》。《英语学习》其实那时候对一个农村中学学生来说太难了,但是我不知道,以为是我水平太差,所以啃啊啃,看懂一段话后高兴不已。我英语是这么学出来的,有点偶然。

中国参加洛杉矶奥运会,我们远远地为一块块金牌喝彩。

脑膜炎很流行,很多孩子胸口挂一大蒜。顺便说一句,据说常吃生大蒜可以抵抗猪流感。

参加了中考,那时候要填志愿了。我成绩很好,志愿填错,父亲、姑妈奔走多时,改了过来。

在高中遇到了很多好老师,尤其是语文老师,他们古文都颇好,还有个老师教我们吟诵《归去来兮》。

那时候学费大概是70多,学生要带米到学校搭伙。周末回家,骑个破自行车,后头扛一袋米去上学,经常米袋被车轱辘刮破,一路走一路洒,到学校都快洒差不多了。

高中遇到汪教授,此人是一奇人,练气功,饭票撒一床,没事想校花,高考前人人都瘦,他却越来越胖。

那时候高考入学率很低,但我们学校很好,比如我们那一届的学生后来全部考走了。由于学校水平高,一些高干子弟也通过关系来入学,使得这么一个县城高中成了一个很古怪的地方。高干子弟中还包括一个后来被我们称为“国舅”的同学。有几个高干子弟常和本地学生打架,学校很伤脑筋,经常开会,纪律是大问题。

很多女孩看琼瑶,男孩在写朦胧诗,朦胧得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学生心目中的英雄包括北岛、舒婷,甚至还有汪国真。

学校里充满了过剩荷尔蒙的气息,打架的打架、恋爱的恋爱,除了看书学习,大家也不知道干嘛,晕头晕脑的。那时候没有网络。文学青年满地跑,每个班级都有一份油墨印的刊物,人们在上面写诗写文章,有时候还办诗朗诵。会写文章的学生是很酷的,大家都羡慕。

总的来说,八十年代确实还比较有意思,我很想看看《闪开,让我说说八十年代》这本书,老六的描述我一定会感到共鸣。

班上有个成绩很好的女同学自杀了,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们都很难过、郁闷。

市场化越来越严重,开始有了一些“钢材生”,也就是因为家长的后台,能给学校建设搞到紧缺物资钢材从而入学的学生。我们班也有了很多花高价进来的学生。

英语已经开始走红,一个叫扶忠汉的人很出名,报纸整版整版登他的消息。学校英语老师张老师经常跟我们讲学外语的好处,以至于我们那年的班上,很多学生后来学了外语。入学后,我们那所师大学校的49个学生中,居然一下子有九个桐城人,桐城方言成为我系官方语言之一。

刚进高三那年正闹六十四,我们收听美国之音新闻。

进大学后,我们成了第一批被军训的学生,第一次射击,打了五发子弹,三十九环。大一那年还经常参加政治学习,每个星期三下午都有。

第一次见到外国人,一个来自美国伊利诺州的外教,他教我们打棒球,结果把一个同学的眼睛打肿,远看像熊猫,近看像乌鸡。

安徽发生大洪水,不久,战胜了洪水,英模报告团来学校做报告。

由于在外语系,男生少,女生多,可是外语系女生也不稀罕外语系男生,肥水流到了外人田,尤以体育系为甚,外语系男生义愤填膺,可是又打不过体育系的,只好以泪洗面,或寄情围棋、吉他、朱光潜《谈美》以及叔本华的哲学等。

学校那时候还有不少好老师,如张春江、刘珠环、衡孝军、蒋道超、仝晓红。师大的老师教书都很厉害,比一些名校的老师强。有个老教授是板门店谈判翻译,成天跟我们讲各样的掌故,甚至讲这些掌故超过了正题。我记得他创造了一个恐怕世界上很少有人能打破的记录,用了一个学期时间,只讲了莎士比亚《哈姆雷特 》的一幕。因为他每讲一个字话题就发散得收不回来了,我恐怕也受其影响不小。

那时候学校外语系只有英语、俄语二专业。我和俄语系的几个哥们关系很好,称兄道弟,见面就是“哈啦绍”,分手就是“打死鬼Daniel”。俄语系有很多新疆学生。毕业后,有很多去了独联体国家跑生意,发了。

城里突然来了很多俄罗斯老毛子。

来中国留学的学生也多了,一伙日本人,中国话说不利索,跑学校附近一地方照相,被当成民工,照相的小贩狠狠地教训他们。

后来埃及人来了,好像还是埃及高干子弟,很流氓,见到中国女孩就问:“你知道金字塔吗?我可以带你去。”有个埃及人闹得不像话,喝醉酒了用刀子架日本人脖子上要他们跳迪斯科,又跑美国人房间里呕吐,学校将他开除。

那时候外国人还少,稀罕物,所以统统都是外宾,遇到什么菊花文化节或当地其它重要活动,都要将其请过去撑门面。

那些年广东经济发达,我们系有了个三水班。

后来海南建省了,系里多了个海南班。

很多人在准备考研,热门专业是国际政治、外交,双学位很流行,也有不少学生考上了法律、外贸类双学位。

后去南京读研。那时候有了浦口校区,给一本科班代课,很早很早就得起来赶去浦口的班车,所以我一般用两个闹钟把自己弄醒。晚上没什么事,主要是写日记,后来都一把火烧了。周末看五块钱三场的电影。后来经常打牌,在过道一喊:一缺三,人很快就齐了。

开始翻译一本传记,开始使用机房的电脑,第一次发电子邮件。

97毕业,去了深圳。人们扛着麻袋装身份证买深发展的日子已经过去,我来晚了。那时候深圳还需要用边防证才能进去。那时候深圳还挺好的,感觉挺自在。我在深圳遇到了刚去那里工作的腐败分子,我们一个共同的朋友嘱咐我多照顾照顾她,结果我将她照顾到家了。

香港回归了,在深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深圳一民营企业呆了两年,故事很多,我特别怀念那些天南海北来的同事,大家在一起相处得挺好的。觉得他们比外企那些过度职业化而显得乏味、做作的员工有趣多了。企业每年组织旅游,去肇庆、韶光。岭南是中国一片特殊的地方,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特别韵味。

99年去了上海,那段时间房价还便宜,郊区的一些地方,不过三四千一平方,地铁只有两条线。

进新单位后不久,网络股高涨,员工纷纷辞职,去开各样dot.com. 每天都收到管理顾问们用煽情的言语说自己如何如何不舍,但终于还是要离开的邮件了。

管理咨询那时候特别受欢迎,他们把很多新概念和各种各样的文字游戏带入中国。好多企业刚刚改制,急需要专家来帮他们找一找北。

我不大喜欢管理顾问的装腔作势,和他们只顾初一不顾十五的做事风格。一管理顾问给银行顾问,为提高效率,建议人家裁员,“分流”。银行说社会问题怎么办?一管理顾问说:你得决定是要做社会主义者,还是做银行家。他们帮一些操蛋保险公司设计了很多跟国外模仿的险种,后来遭殃的都是老百姓。中国社会的改制,有很多是这些国内外的专家背后策划的,可是当这些改制失败的时候,人们往往想不到背后的那些推手。

几个月后,跳槽去了一培训公司,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从此开始了教育和培训的生涯。后来产生了兴趣,就开始去学教育。

再以后的遭遇,好像都写博客上了。

百草园与植物园

门口的杂草多得数不胜数,成了典型的百草园。为了环保,我没有请人来喷药,自己去拔,拔了一个星期,还没有什么结果。其实说句实话,我无所谓杂草不杂草,我看杂草也挺好,我只是怕邻居控告我,所以经常出来拔一下,做做样子。我想邻居看到我的草肯定摇头,可是看我经常也在外面治理,也就没有办法,因为不是这个国军无能,而是野草太狡猾,就是要让此人的草坪变成百草坪,天意如此,又有什么办法?他们这么一想,就不去物业管理处投诉了。

屋后的杂树更厉害,跟植物园差不多。有个小朋友跑我们家来玩,说我们家屋后是Jungle. 原始森林。首先是竹子,蔓延得很快,但是我一吃二挖,控制住了。然后我发觉到处都是小树,蹭蹭蹭长了起来,有榆树,有紫荆,有枫树,一开始我以为是原来那户人家种的,后来发现是小鸟带来的,风吹来的。

由于树多,落叶多,化作了春泥,土壤肥沃,种子一飘来,几乎都可以成活,基本上形成了良性循环。四月的雨一下,院子里不知长了多少东西出来。院子现在就已经挤得不得了,不能再有树生长,长出来见不到阳光,迟早也会死掉。我看到夹在竹子和院子大树之间的那几棵树,为了争阳光,拼命拼命往上长,都变成了苗条型,但是最终还是体力不支,死掉了,然后被我砍掉。还好这些树都还不大,我砍得动。两边都是人家,树要是真长大了日后砍起来就成大问题,请人来砍,动辄上千块,所以必须从小就治,今日下午我砍树砍得手软。

除了目前不认识的树和花之外,我发觉院子里有松树、竹子、玉兰、花有菊花、牡丹、鸢尾,若干叫不出名的攀墙植物,另外还有少许草莓、刺莓。我又开辟了一小块地,种了白菜、韭菜、西红柿、辣椒、西瓜、哈密瓜,也不知道有限的阳光下,能否生长出来。很有可能是有心种菜菜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行。

不过,不管是什么树,我基本都喜欢,我觉得是实现了我住进大自然的梦想。只是担心会长得大乱。

因院小树多,长得十分密集,自然招蜂引蝶,且招来了很多小鸟,小鸟在竹林里做了个窝,在一柏树上做了个窝,成了我这个暂住人口家的永久居民。我不知道造窝的到底是什么鸟,但是看到两只红画眉老是在,不久前我还看到了蜂鸟。那两只红色的画眉老是对鱼塘里的鱼虎视眈眈,但是又没有办法,因为鱼大了,它也叼不动。有只小点的鱼,常年隐居,不知藏到了什么地方。池塘还有一只蟾蜍,呱呱呱在叫个不停。我将其翻译成了现代汉语,觉得它好像是在说:

“同志们,此屋土壤肥沃,树大草深,仲有各样昆虫,快点来啊。”

次日,我就听到了有两只蟾蜍在叫了。

造时势者为俊杰

造时势者为俊杰
作者: J.C. Larreche
书名: The Momentum Effect
副标题: How to Ignite Exceptional Growth
isbn: 0132363429
定价: USD 29.99
出版社: Wharton School Publishing
出版年: 2008-04-05
豆瓣地址:http://www.douban.com/subject/3447172/


欧洲商学院教授J.C.Larreche写了一本书,论述“势”效应(The Momentum Effect)。书中说,很多企业做法大家都比较类似,比如生产、研发、营销一应俱全,但是有的做得成,有的做不成,何也?他总结的结论是有些企业有“势”(momentum)。少了这个“势”,就好比好厨师做菜少放了盐,菜配料再齐全,味道就是不对。这里的势,如物自高空而坠落,或大河至悬崖而倾泻时释放的巨大能量,放在经营管理的语境里,它指造就成长的巨大能量。

过剩营销

说到势,人们最多联想到的肯定是营销中的造势。但这本书却让人反思当今社会的过剩营销。作者、这位欧洲商学院教授说了一句中国民工也会说的一句话:很多营销和促销活动,是意图掩饰或粉饰,多半名不副实。从行走江湖的“策划人”、点子王,到形形色色的“现代营销”,中国自开始市场经济以来,在营销上下的功夫可能最多。

九十年代初,常听说一些“点子大王”的故事。例如“点子大王”何阳“一个点子卖了40万”。他说有商家的一次性杯子卖不掉,何阳建议他印地图,结果据说产品大销。但其策划同行指出:40万人民币需要厂家销售1亿只纸杯,就是在每列1500人的火车上,有1/3的人购买,也要60年。那些其它的策划成功故事,真伪无从查考,可查考的是,何阳后因诈骗被捕判刑。

后来人聪明了,不信这些“金点子”了,显得自己好像没有头脑,没有点子似的。但是很多人开始迷信洋咨询的营销术。以前在培训行业,教人思考的课程始终难以启动,而科特勒等营销大师很受追捧。很多企业再苦也不苦营销,事实上营销或许成了他们最大的业务,四两鸭子半斤嘴,都希望以一种巧妙的方式,迅速去占领市场,而不是扎扎实实,通过对客户的深刻认知,依据对未来的想象,做好产品,而只是在营销上、广告上玩点噱头和小聪明。很多人认为“酒香不怕巷子深”已成过时概念,所以宁可兑假酒,不惜血本把钱花在广告上。

作者说很多企业“做势”失败,在一定程度上是本末倒置,把本来应该培育、改良产品的钱花到了营销上,以至于在过剩信息当中,营销的钱白花,产品又上不去,所以眼睁睁看别人走到了前头。很多广告和营销是很浅层次的,顶多是“露脸”式营销,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混个脸熟,属“加强认知”(awareness building),未必能够强化客户对产品的情感认同,甚至恰恰相反,如一些在电视上疲劳轰炸的流氓式营销的保健品公司。当一个公司只求露脸而不要脸的时候,它的发展是很难长久维持的。

而有“势”的企业,虽然也营销,但不把宝押在上面。那么势从何来?作者从诱人的认识、诱人的价值、诱人的资产、强劲设计方面论述了“势”的成因,又从执行、满意度、驻留、内部造势、势型领导等方面,论述了如何保持、强化“势”。作者是个教授,所以书的结构上像本教科书,对如何造势写得面面俱到。但在这里,就不去“剧透”,掠人之美了。

一人得出的洞察不亚于对千万人的调查

书中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是他这个手把手教人造势的过程,而是他的一些独到见解。比如如何去深刻认识(而不是通过调查问卷而产生的泛泛了解)客户的需求。他发现,好多势不可挡的产品,最初出来的时候,不是问了上千个客户得出来的认识,而可能只是产品设计人的个人体验(样本规模为1人)。这种一个人得出的洞察(insight),不亚于对千万人调查后得出的平均值。

苹果、戴尔、斯沃琪、沃尔玛,其发展势不可挡,就是因为它们分别在某个方面,得到了这种深刻认识。近来苹果公司产品就很有“势”。Apple还提供了一个平台,让开发人员在上面发挥。业内到处都是开发Itunes App一夜暴富的传闻,造就了一个个都市传奇。ItunesStore里的音乐也是,0.99美元一首,简直是论斤在卖。不过是几年前,Napster还很红火,因为大家都想得到免费的音乐,谁会想到Itunes会因卖音乐发达呢?其实没有人会专门去上网偷音乐,但唱片公司把价格抬太高了,人们买唱片吧,其实一张CD,人们喜欢的不过也是一首单曲,你让人花15美元买碟,或许对方更愿意花0.99美元买一首自己喜欢的音乐。就好比金山词霸,如果正版不过一二十块,谁会去下载盗版,害得自己的电脑一身是病呢。同理,如果有一两块钱的小软件可买,谁会花这闲功夫去破解呢?时间不是钱啊?苹果卖硬件,也是一个小应用、游戏、音乐的大卖场,作为卖场,它坐收渔利。将该公司推入这高速发展轨道的,是对客户心理的洞察,这种洞察,挠到了客户的痒处,或是避开了客户的痛处,由此产生的产品、服务能在市场领先便丝毫不奇怪了。

少分析,多探索
书中还有一说值得注意。作者建议大家少分析、多探索(less analysis,more exploration)。在以前强调竞争战略的年代,人们很重分析,分析优势、劣势、问题、机遇,将现有市场、客户分析个底朝天,却没有半点主张,脱企业于困顿。分析能让你清楚你自己知道什么,但是未必能让你知道客户需要什么。这里IBM就是个例子。重倾听,重探索,此IBM之所以兴隆也。轻客户,重分析,此IBM之所以衰落也。90年代初,IBM认为它搞懂客户了,结果陷入了困境。新统帅葛思特纳(Gerstner)上台后,决定少分析,多探索。作者认为:一旦你对客户的理解形成一个思维定势,你发展的势能就没有了。相反,必须对客户需求“如饥似渴”,那么机遇总是在你不看的时候,从你视野的盲点里突然跑出来。

书里很多地方仍旧是商学院的空话,且过度使用二元式矩阵,过度简化现实,但是不少例子倒是鲜活。要知道,这年头说道理听的人少,讲故事听的人多。例如:3M公司是公司科学家阿瑟·弗莱在教堂唱诗班的时候发现,他原来用书签标出要唱的赞美诗,但是书签老是掉,当时就想,要是有一种标签能贴在上面不掉,但是又能够撕走,该多好啊,这个想法,导致了最常用的产品黄色及时贴的产生。这样一个个小故事串在一起,要比它的造势模式更能启发读者。只是商场变化莫测,今天还拿出来当例子讲的成功企业,明天或许就“式微”,要去申请破产。毕竟,我们生活在一个越来越不确定的世界。

Wednesday, April 29, 2009

动物学校

辛辛那提大学一助理学监写过一个著名的动物学校的故事:

The Animal School: A Parable

Once upon a time the animals decided they must do something decisive to meet the increasing complexity of their society. They held a meeting and finally decided to organize a school.

The curriculum consisted of running, climbing, swimming and flying. Since these were the basic behaviours of most animals, they decided that all the students should take all the subjects.

The duck proved to be excellent at swimming, better in fact, than his teacher. He also did well in flying. But he proved to be very poor in running. Since he was poor in this subject, he was made to stay after school to practice it and even had to drop swimming in order to get more time in which to practice running. He was kept at this poorest subject until his webbed feet were so badly damaged that he became only average at swimming. But average was acceptable in the school, so no body worried about that – except the duck.

The rabbit started at the top of her class in running, but finally had a nervous breakdown because of so much make-up time in swimming – a subject she hated. The squirrel was excellent at climbing until he developed a psychological block in flying class, when the teacher insisted he start from the ground instead of from the tops of trees. He was kept at attempting to fly until he became muscle-bound – and received a C in climbing and a D in running. The eagle was the school’s worst discipline problem; in climbing class, she beat all of the others to the top of the tree used for examination purposes in this subject, but she insisted on using her own method of getting there.

The gophers, of course, stayed out of school and fought the tax levied for education because digging was not included in the curriculum. They apprenticed their children to the badger and later joined the groundhogs and eventually started a private school offering alternative education.

试译如下: (因时间充裕,添油加醋在所难免,不当之处,恳请方家指正。)

曾几何时,动物们决定干出点丰功伟绩,于是开始组建一个学校。动物们觉得人类凶猛,为了对付这个天敌,他们必须强化奔跑、爬行、游泳、飞行、外语等多项技能。动物们本来想各学各的,但是校长猫头鹰不同意,觉得操作麻烦,不便管理。教务长,一只名叫墨哥哥的猪,患猪流感在家休假半年,所以也没有去管。猫头鹰校长平时都是夜间上班,也不知道白天都发生着些什么事情,所以只是按照自己的设想,认定所有技能必须齐头并进一起发展。由于猫头鹰向来是智慧的化身,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按照他的课程表来。

鸭子的游泳课学得很好,事实上它比教练学得更好,它的飞行也得了个及格。可是它跑步课上得很差,由于跑步学科偏科严重,它留了一级,后来放学后又留下来继续联系跑步,两个鸭脚爪都跑破了,结果连下水游泳都困难,可是这个也没有人管,因为大家都是按照教学大纲奉命行事,鸭子自己痛自己知道,天天叫唤个没完。

兔子跑步课上一直名列前茅,可是一想到要游泳,立刻就崩溃了。后来有一天,精神崩溃的兔子跑到一个悬崖顶上跳下来自杀了。

松鼠跑步课很不错,可是飞行课让它十分紧张。它提出从树顶上往下飞,但是老师说,由于鸭子和兔子反对,这种从高处飞的“高考”已经废除了,学校出台了一个新政策,叫“不然一个孩子落下”(No child left behind), 要求大家一起,从地面同一个起跑线起飞。松鼠从地面“飞”了很多次,摔得鼻青脸肿。另外它爬树的姿势不够标准,得了C, 跑步得了D.综合成绩不及格。

老鹰是班上的调皮生,被整得够呛,比如爬树到树顶一项,它其实是最快的,但是由于它坚持按照自己的方式到树顶,不理学校意见,结果被开除。老鹰于是转学到一飞行专科学校,学有所成,日后自己创业,开了一个空中飞的公司,发得一塌糊涂,可惜后来得了禽流感,早早死了。临死之前,老鹰仰望苍穹,长叹一声:虚空啊虚空。

公鸡飞能飞一点,跑能跑一点,扔水里扑腾扑腾也淹不死,所以综合成绩都很好。但是它的外语成绩不过关,它有个毛病,发音不大标准,老是说:“个个个。”狐狸老师说它发音不饱满,也不是标准的“美音”,应该叫:Cocka doodle doo。老师叫它每天清早天不亮就起来,不管天冷天热,站到高处练习Cocka doodle doo. 而且最好一起晨练。在把其它动物吵得神经衰弱之后,公鸡终于练会了标准的Cocka doodle doo, 想学点别的,哪知道狐狸老师溜掉了,去教鸭子说Quack, quack, quack了。这个老师总是捞一把就走,不会教你超过三句话。

土拔鼠因为平时不在地面之上,被动物们看成外来户,学校拒绝开挖掘课,它上不了学。于是开始了反抗运动,联合田鼠等,组织了拒绝交贡粮的活动。学校本来是要靠这些贡粮来存活的,所以一度进入紧急状态,但是学校后来找了一些蛇来维持秩序,让土拔鼠们又恢复了供应。

一只八哥,由于参加歌唱比赛得了第一,被学校破格录取,免试跑步、游泳、爬行等,直接读发声学博士。但是业余这八哥必须给学区主任公牛身上啄虱子。

由于学校管理混乱,各种飞禽走兽无不怨声载道。猫头鹰被革职了。学校想请一个见过世面的动物来管理,于是找了一只见过很多世面的海龟。

海龟上任后,卖石灰的见不得卖面粉的,把两个尽职尽责的土鳖老师开了,请了一只原来在海里一起玩耍的大虾来一起管理。大虾不懂跑步、飞行这些,但是它很会夹人,于是开了一体育课,专门教大家夹人。海龟自己最擅长的技艺是在海滩孵蛋养小海龟,于是它开了一门课,教学员如何用海带等,将一串海龟蛋连起来,拖到沙地里藏起来。这门课叫“扯蛋学。”

海龟、大虾都不适应这陆地环境,不久自己死的死,逃的逃。

老校长猫头鹰官复原职。但是这时候学校的学员已经七零八落,流失得差不多了。老校长想了个办法,想搞搞远程教育。他请来一直蜘蛛,蜘蛛名叫夏洛特,说:“ 唉,你不是会网络教学吗?”夏洛特于是开始编织一个庞大的网络,让学员一个个上网。学员上去之后,蜘蛛采用游戏教学手段,让它们角色扮演,比如公鸡扮演自己是老鼠,鸭子假装自己是猪,等等,都说这叫“第二人生”,蜘蛛小姐说这里无所不能。你要月亮就有月亮,要星星就有星星,Sky is your limit. 这位老师说。

一直鹅愣愣地过来说:老师,我要星星。

蜘蛛说:你将头往墙上撞,撞几下星星就出现在你眼前了。

鹅撞一次,眼前就全部是星星了。鹅说:噶噶,我好幸福好幸福喔。

于是皆大欢喜, 原文结尾是…lived happily ever after. The end.

但愿如此。

Tuesday, April 28, 2009

高考:独木桥下有扁舟

高中学历,8个月前还在辽宁锦州蹬三轮养家糊口的蔡伟,被复旦破格录取为博士生。就凭这一点,得为复旦叫好,因为它的做法,为一些特殊人才的选拔,打开了一条通道。它的做法不是空前的,也一定不会是绝后的。龚自珍曾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人才是不拘一格地被降下来的,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教育的十项全能。十个指头有长短,人都是独特的。考试是选拔的没有办法的办法,是necessary evil, 但不应该是唯一的办法。

与此同时,教育部最近有人提出要改革高考,说日后不再一考定终身。从该新闻的网络留言上看,改革引起的反对居多,因为整齐划一的高考是普通家庭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你要是稍微放开,那么腐败的机会就更多了。这个担忧有一定道理,可是不能因为有失公平的风险,放弃选拔的多元。不然的话,一考定终身,考试就会成为最终的指挥棒,教育整个沦落为应试教育,从长远来看,这样的祸害更大。上次回国,去逛一个小城的图书市场,此市场绵延数里,里面绝大部分是应付考试的图书、教辅材料,这么一个城市,哪里消化得了这么多教辅?似乎违背常识,可是它存在,说明市场还是有,这书市谁看了都刺激。所以,是沦落为应试的战场,还是腐败的温床,两害相逢,如何去选? 要是考虑儿子女儿,或许不要改最好。要是考虑孙子孙女,那还是要改进的好,哪怕要经历一定的混乱和弊病。

如果是我,我宁可冒着有可能滋生腐败的风险,去选择改革。第一, 只有不拘一格使用人才,社会才会进步,而不是陷入“绝对公平” 捆绑下的平庸,这跟经济改革一个道理。 第二, 只有开始去改革,才可能去改革绝对公平表象之下的种种不公,比如区域的不公。 第三,意识到有可能腐败,就有可能同步去思考规避的办法,若是如此,问题或许根本不会像人们想象地那么严重,而收获则十分明显。第四,现有体制之下,一样会有不公的可能,只是比较隐蔽一些,不那么容易看出来而已。不知统计部门有没有做过相关调查:即根据社会经济地位,去分析考生的成绩。我们的常识是,寒门出学子,可是我在这边经常看到这样的研究,就是将学生的家庭收入等因素和学生平时成绩相比较,其结果往往成正比,不是这些学生更聪明,而是他们有更多的社会资源可供支配。所以为了避开这些问题,考试才尽量使用SAT之类的能力测试,亦即尽量不受应试(test preparation)的影响。在应试教育下,有钱人有更多资源投入,补习,上辅导班,会不会更多地提高学生考分呢? 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但觉得值得去研究。无论如何,我无法轻信现有做法对考生最公平的说法。就像我以前看到的一本论教育公平的书里说的那样,一些表面上的择优录取制度(meritocracy), 深究起来是择家长录取(parentocracy). 第五,我觉得目前来说,最有可能了解学生的中学老师在人才选拔上发言权太少。比如现有的体制,可能会把蔡伟这种严重偏科的人才给漏掉,中学老师可能很了解此人才干,但是面对高考的总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事实上这不是极少数个案,而在相当普遍。考研究生的时候也是一样。我记得我们班有个同学,专业课成绩第一,但是政治差一分,从而无缘他心仪的研究生学习。当然,政治课要不要考,根本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话题,但是并不需要什么讨论,请允许我直接跳到结论上:除了相关专业,根本就不应该去考。

还有,不能将所有老师都想成一个个潜在的腐败分子。我上大学、读研究生,都是保送,侥幸逃过了高考。如果参加高考,有可能考得更好,有可能根本考不上,可见这还是机会。我一农家子弟,什么背景都没有,要钱没有,要势无势,要色无色,可是当时的班主任、辅导员,还是让我去上,今天看这是境界,可是当时这些事情并不希罕。我再举个例子,上大学时,我一同学为了考试过关,送了几条烟到一老师家,这位五十好几的男老师一看,居然眼圈一红,掉下眼泪来:某某,我是你老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位同学事后和我一起喝酒,十分纳闷地一再说:我没有想到,他居然哭了。

我想我们没有想到的东西还多呢。人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你可以把他想得再坏一点,也可以把他想得再好点,本来就是天使和魔鬼的混合体,就看社会向其发出什么信号了。事实上我回顾来路,发觉一生当中对我影响最大的人,除了父母,就是老师了。担心中小学老师或者学校腐败,我看是过了一点,几乎就要因噎废食了。

高考改革要不要改几乎已经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改。任何改革,如果不能解放学生的潜能,如果不是减轻而是加大压力,那一定是失败的。怕就怕将高考的大一统地位取消,行成多元测评体系之后,一个大高考成了三个小高考的局面,学生更苦了。哈佛大学教授加德纳发明多重智能一说后,本意是要老师、家长因材施教,扬长避短,可是他自己在书里说,到了亚洲一些国家、地区,变成了八种智能一个都不能少的局面,学生压力更大了,这就违背了他的初衷了。现在在美国,小孩升学,家长就常常困惑,因为我们家长大多都是高考考出来的,也不知道美国的游戏怎么个玩法,好像社区参与、 平时参加各种比赛都会计入评估范畴。所以家长经常发愁,说不象中国,准备一高考也就完了,现在得全面去耕耘。不过发愁归发愁,我看大部分家庭出来的孩子上的学校都还挺好的,毕竟中国人很能学习和借鉴。所以,改则改也,怕他做什么。问题是逃不过去的,不如早日行动,早日面对。

Monday, April 27, 2009

夕阳无限好

老家在农村,农村的老人很苦,也没有医疗保险,要是生病,遇到儿女好的,还能照顾,不然的话,病则病了,死则死了,又什么办法?多少悲剧,凝聚在一个个这样的角落。但是在城市里是另外一个景观。李浔阳在街上转悠, 而后记录:“我顺着小路随便走,到处都能见到晨练的老头老太太。我一边走一边纳闷,多少岁月,才能凝积成这么多老头老太太啊。南桥感叹,美国是儿童的天堂,中年人的战场,老年人的地狱。中国跟美国不一样,是儿童的战场,中年人的地狱,老年人的天堂,你看晨练的老人们多滋润啊。昨天一个老革命跟我说,你知道我一个月工资多少?8000!他好像怕我听不懂,拿手比划着在我眼前晃,晃得我直眼晕。我说我知道了,夕阳无限好啊,心里想怪不得那么多啃老族呢。”(生活流水

我不是说老年人锻炼有什么不好。但是想到这月薪8000炫耀无门的老革命,再想想千军万马四处求职无着的青年学子,真不知道而今的社会,上演的是哪一曲悲喜剧。人苦了一辈子,到了老年,物质需要低了,反倒是应有尽有起来;而需要成家立业结婚生子的年轻人,反倒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两相对比,委实觉得荒唐。美国人年轻的时候,房子越住越大,因为家庭在扩张。到了年老,孩子出去,家里空巢,没有精力打理,也渐渐看开了,尽量将物质需要简化,所以房子越卖越小,最后索性住老年公寓去。

很多老年人非常热衷于保健、保养。所以如果去看电视广告,很多都是在宣扬保健。好多网友都说过这样的经历,说父母迷上了某种药,某个专家,子女知道靠不住,但是父母宁可信电视的也不信子女的。随便一个什么专家跑出来,说“白开水可以抗癌”,或““白开水可以致癌”,很快就可以走红。为什么,因为好日子都想多过几年,怕死。如果日子苦,那么活着都不怕,谁会怕死呢?可见物质上,社会还是进步了,至少对一部分人来说。 可是这个进步给人带来了什么?亨廷顿于教授说过一句名言:人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 一辈子荣华富贵的所罗门王说到一生的享受时候说道:万事令人厌烦,人不能说尽。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传道书》1:8)…我见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1:14)。人如果终其一生,关注的只是自己的皮囊,那么慢慢会陷入越来越深的绝望。这个皮囊会朽坏,缩小,终归虚无,以后无人纪念。 C.S.Lewis说过一句话:你要是把生活包在自己的周围,你只会变成个小包裹。所以那月薪8000的老革命,不是我在这里说反话,我真是觉得他也可悲,他还有什么别的寄托没有?还是只能从他人羡慕、嫉妒、反感的眼光中,给他的余生,找到一点安慰?

我也看到一些反例。也有一些有信仰的老年人活得很豁达,不讳言死亡,其世界也更开阔,而不是一天到晚想着身体的各项指标。我们这边有对老华侨夫妇,成天在家培植菜苗,分散给有所需要的家庭。另外,看谁家水管什么的坏了,他们就带上工具去修,成活雷锋了。这对老夫妇都是基督徒。信仰在他们身上的作用一目了然。 人这一生不过是对永生的一个预备,死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好怕的?最大的保健,是人的信心。

前几天,我们附近一小区在搞车库拍卖(Garage Sale)。我跑过去看,有对老夫妇在清理自己的东西,我在车库里看到一个牌子:Bury me in Walmart so that my wife can visit me often.我死之后,将我埋在沃尔玛,这样我老婆就会经常去看我了。看后大家哈哈一乐,觉得这对夫妇都挺豁达的。当时想到了这么一句话:夕阳无限好,好在有无限啊。

安能辨我是雌雄

昨天遇到两件小事,毫无关系,却又相互关联:


下 午和副校长以及“技术与教学委员会”主席三人一起开会讨论网络教育问题。这里说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是网络课程,学生考试的时候,你怎么样能够判断 张三就是张三,而不是李四在代考?新出台的美国一高等教育法规定,网络教育必须采用一定的监控手段,确保网络测评的真实性。


我个人对这个问题有很深的成见,我觉得如果教育者总担心学生作弊,那么不如就因势利导,你就采用一些比较另类的测评方法,比如合作项目(collaborative projects)、作业展示(electronic portfolio)这些测评方法,这些测评方法根本不怕你“作弊”,甚至索性鼓励你去找,去找人合作。彪悍的学生不用作弊,彪悍的老师不怕作弊。


比如,假如我这门课的作业是让你出去观察,找人访谈,根据你提交的访谈稿等评分,我怕你作弊做甚?可是高校老师是不是真会这种测评的创新呢?未必。我上次去开会的时候,有个人说美国的小学讲究的全部是“教学法”(all pedagogy, 到了中学,教学和内容一半一半(half content , half pedagogy),到了大学,全成内容(all content)了。所以大部分大学老师不是不愿意用另类的测评方法,而是不会。所以目前很多还是在用考试这种传统的手段定胜负。虽然很多人鼓励e-portfolio这些测评方法,很多教育者自己并不会使用,所以只是大家口头说说,倒是学生为了找工作,把自己的portfolio做得很好。


既 然很多人仍然在用闭卷考试类型的测评,那么《高等教育法案》的要求就有些道理,不要说你全程监控了,最起码你得知道对方是他所说的那个人吧。怎样才能完成 新法要求,对远程教育中的学生进行身份认证呢?很多学校在探索这个问题。有个大学,和一家摄像器材公司合作,定制了一种摄像设备(“远程监考系统”),能360度监控考试时的学生。有趣的是,这家大学名叫特洛伊大学,和“特洛伊”木马的“特洛伊”一个名字。


该系统另外还有指纹识别功能。这个可别用在中国人身上,因为一提指纹,就想起了黄世仁和杨白劳。政府要求(比如驾照、护照等),那没有办法,考试要打指纹,可不太好。


一定有更好的办法。或许我们得去问问王帅,他是怎么匿名发帖被人抓的。


下面说个同样是昨天发生的小故事,非常能说明问题,只是请汪汪的目光不要越过如下分界线,否则视为军事挑衅。


————————— 三八线 —————————


同样是昨天下午早些时候,Vanderbilt大学一个老师举办网络讲座(Webinar, 我 们以前在一个会议上见过,他对我当时的发言(关于电脑在课堂里的干扰)印象很深刻,所以让我做特邀嘉宾参加一起主持一网络培训。在四五十个学员的名单当 中,我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好像是我以前的一个女同事莎拉(为了避免被搜到,我要越来越多地使用译名),但是我想重名的很多,也就没有贸然打招呼, 也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泪汪汪。


但是过了一会儿,有人来了条标记为“私聊”的信息过来:南桥,我是某某大学的弗洛伊德啊!

这下我想应该没错了,弗洛伊德我认识,也是这学校的。我想是我以前的学校派了两个人在参加这次用视频会议软件操作的网络培训。我想从下拉菜单中找弗洛伊德的名字,没有找到,很纳闷。我想马上我就要发言了,赶紧准备准备,先跟莎拉打个招呼吧:


“你好,莎拉!!!”我问候了一句。由于是打字,没有表情,我用了三个感叹号,以示友好。

这时候“莎拉”回答说:我是弗洛伊德,她今天有事没能来,我代她参加培训。


我晕了。弗洛伊德肯定在想:我开始跟你打招呼,你不理,倒是跟莎拉套近乎,你这色鬼!流氓!重色轻友的家伙!全世界光头的敌人!我在想,网络那头一定是这样在骂的。我苦心经营三十余年的光辉形象轰然倒塌。


确 实,莎拉是个美女,弗洛伊德是一光头男,这不假。但是这次,弗洛伊德的想法肯定是错误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反正他想的不是我想的。我想的不是他 想的那样的。对我来说,我很冤枉。是他代莎拉出席,名字没有改过来,我找他弗洛伊德的名字又找不到,才先跟莎拉打招呼的。当然,解释这么多没有意义,也没 有必要,他又看不到,我总不能追过去一封邮件解释是怎么回事。但是仔细想想,我倒觉得我的做法符合人类行为的基本准则,我是说女士优先。


想想网络真是有意思。前几天,看到纽约时报一评论,说有了Facebook之类东西,很多过去的文学选材怕是要完蛋了。过去的经典文学,最喜欢身份错误啊、亲人不能相认啊之类话题。而今,这位纽约时报作者说,用Facebook一查,全明白了,大不了还可以验DNA 是的,如果早早使用现代科技,罗密欧和朱丽叶还可以互发短信,也不至于一场误会,双双死去。


可是,如果李鬼代李逵去考《中级板斧操作》,又如何去验证呢?

Friday, April 24, 2009

花花草草

春天到了,院子里的花、菜、竹笋全长出来了。

Thursday, April 23, 2009

匪弟

费思和总统两个总打架,或是一起调皮捣蛋,我说你们两个哪像姐弟,应该是brother-in-trouble, sister-in-trouble.这是套用brother-in-law的说法。

费思说:“应该说brother-out-law. Outlaw是土匪,我有个土匪弟弟,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她的brother-out-law已经捏着拳头冲过来了。

Wednesday, April 22, 2009

考试的通胀

前几天朱老师回国,我送他回家。之前我们聊到的国内教育问题。他说现在奥数简直成了祸害,小小孩子的考题,他,一个英语专业博士生导师,居然不会做。当然我们可以说反正又不是数学系博导,怕什么?但是总的来说,一个小学生做的题目,不应该受过良好教育的大人都不会做,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奥数是个特殊的例子,好在还可以选择不上。其它各样的考试,比如升学考试,题目还不一样是越来越难?以前高中的题目,现在属于初中生的题目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是人越来越聪明了?不是。是因为本意要检验学习成果的考试,变成了一个筛选的工具。

考试大抵有两种,一种是将一个人跟一个特定的标准比(criterion-referenced)。比如二位数加减,你会了就会了,不会就不会,达标了就达标了,不达标就不达标。但是目前大部分考试却不是按这个绝对的成绩定胜负,而是把一个考生,放在一个人群里,看你在人群中的分布,从上往下截,或是按平均值和标准差来定一个人的水平,属常模(norm-referenced)型考试。高考就是这种基于常模的选拔考试,分数线不是按照答题对错的绝对值来定的,而是按照在人群中的相对水平来定的。这样的话,人一多,如果选择的数量不变,那么势必会越来越难,通货膨胀于是在所难免。过去或许六十分就万岁,而今95分还挨打,因为同学们也都考90多了。

然而教育本意是要塑造一个人,让人学会一些东西,或是掌握特定的学问、技能、态度,从而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孔子、叶圣陶、晏阳初能成为教育家的原因,因为他们没有舍本逐末,他们直接发力于教育的最终目的。但是考试却遵循另外一个轨道,不是要考人“会不会”,而是考人“比其他人多考对了多少”。关系到考生命运的不是考题,甚至不是他们对答案的掌握,而是那看得见看不见的千军万马。这样的对比,家长很急很操心,孩子很累很痛苦。

让这种类型的考试主导,会造成教学手段和目的分道扬镳。英语就是个极端的例子,一个考试考得很好的人,其考分和实际使用能力可能毫无关系。因为考试有考试的游戏规则,你把这套规则掌握就好了。那么英语运用能力本身,则又是一套规则。学习规律要求老师使用达标式的测评,但升学却又是选拔式的, 更关注你比其它人多考几分,那么你到底运用能力怎样,这考试体制并不关注。所以一个很极端的情形,可能是所有人相对使用能力都很差(或者都很好),但是大家都考得很好,那么一分上下,就能决定几千人的命运,而实际上,考79的人,说不定运用起来比考80的人还强。

这个问题美国也一样有,比如费思前不久就参加了一个Cogat考试。考试就跟GRE一样,分Verbal, Quantitative, Non-Verbal几个部分,学校的汇报,就是说比同龄的全美所有儿童相比,她在verbal上,分别比百分之多少的小朋友强。这一点各地皆同,但是他们的做法有两个地方值得借鉴:第一,是有个全国的数据库,而不是分州分地区。中国教育不公平,就是各省各有一个自己的标准,如果你不幸生在人口大省,那么算你倒霉,没有什么地域公平可言。北京一个很平庸的考生可以上名牌,河南出色的考生,或许一般本科都上不了。第二,这考试不是这种定胜负的终结性测评(summative evaluation),也是一种帮助学生改进的反馈式测评(formative evaluation). 终结性评估是要决定一个人上还是不上,成还是败,但是反馈式评估是为了让学生改进。其实教育当中,应该越来越多地使用反馈式评估,让人得到不断改进。比如我刚才说的cogat考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是终结性考试,因为只有95%以上的学生才可以进入“特殊才能班”,但是它同时也是反馈式评估,因为考完了会出来一个各人的 情况(profile),告诉学生的各方面发展的好坏,以及改进或扬长避短的办法。

说到底,教育到底是要做什么?老师是要干什么?要“传道、授业、解惑”,终极目的应该是让人过一个富有成效的美满人生。和这些目标比起来,现在的考题到底是要做什么?它压根不是考你学会什么了没有,而是要把大部分人考倒,好让小部分人脱颖而出。如果说教育的目的是传道、授业解惑,那么现在的状况,是十分失败的。它是一种侧重于让大部分人失败的教育,而不是让大部分人成功的教育。我记得以前我们高中语文老师的一个说法来:现在考题,是要把人一棍子打昏再说。解个什么惑?简直就是在布迷魂阵。

Tuesday, April 21, 2009

知识不是力量

当我们谈论知识的时候,我们谈些什么呢?

知识的英文为“knowledge”。它的第一个音节是“know”,知道。但是knowledge这个词的末尾是edge, 是边缘。我们可以“知道”回字的四种写法,可是它并不能让我们处在领先地位(leading edge)。中文也是一样,“知识”中,只有“知”与”识”结合时,它才能产生edge, 成为力量。狭义的knowledge本身是没有力量的。

当我们说知识的时候,有时候我们说的是知道,比如鸦片战争哪一年爆发。有的时候我们说的是常识,比如一年有四季。有的时候我们说的是见识,比如认识到是什么原因,造就了现在的金融危机(当然这是见仁见智的)。一个知道很多事实而不知如何处理的人,现在我们已经不叫他知识分子,而称之为知道分子。知道而无见识,徒增谈资,于世无益,那么又有什么意思呢?

钱钟书的《管锥篇》,是好书,但余英时说它是 “一地散钱”。李浔阳就问了一个很有价值的问题:钱钟书到底提出什么创见了没有?没有印象。这可能是当时的社会现实,做这样的学问更安全一些。你可以旁征博引,天花乱坠,可是那又怎样?如今,天下文章一大搜,掉书袋没价值。久了,人们会发觉,很多文章写出来,隔三四里都能闻出Google和维基的气息来。过去学人引用文献冷僻,人以为奇,可是如今我发现,古腾堡项目把所有古代稀奇古怪的文献都在往网上搬,以至于过去的海量文献离我们只有一个鼠标那么远。在这样的背景下,整理诸如《四部文明》齐、大、全、备的纸质文献库价值十分可疑,因为稀缺的不再是信息资源, 而是在运用信息的能力。

1956年,教育心理学家本杰明·布鲁姆(Benjamin Bloom)发现,美国学校的测试题95%以上是在考学生的记忆。他于是发明了一个新的学问分类法,就是影响了两代美国人的布鲁姆学问分类法(Bloom’s Taxonomy of learning).该分类法说学问由低到高,分知识(Knowledge)、理解(comprehension)、应用(application)、分析(analysis)、综合(synthesis)、评估(evaluation)几个类别。这个分类法在美国教育界,尤其是中小学,几乎是人所共知。很多学校的课程设置,就是以布老的分类法为依据,经过两代人的时间,美国的教育成功地走出了“记忆”为主导的测试方法。即便在小学阶段,如我们家费思这个年龄段,它这些分类技能也是齐头并进的。比如应用,我看小孩从小就在学着如何将自己的知识用在实践当中,比如我记得她一年级就有“访谈”作业,让他问家里人喜欢香草冰淇凌,还是巧克力冰淇凌,然后制作成图表出来。我看这就是讲究多项认知技能的组合。

现在我们常讲“分布式认知”(distributed cognition)的,也就是大脑一部分(如记忆部分)被解放出来,被电脑、手机等外部智能辅助设施取代。那么大脑干什么呢?得侧重于分析、应用、综合、评估这些“高层次思维”(higher order thinking).当然,思维的类别不能简单用低层次高层次这么来区分,因为有些“低层次”技能,也具有高价值,例如“知道”吃毒药的危害,或许会拯救一个人的生命。同样,一些“高层次的思维能力”低价值,比如对赵薇着装的评估。但是总的说来,低层次知识和技能容易复制和传播,而“高层次技能”,尤其是批判性思维能力,创新能力,和普遍意义上的学习能力,培养起来比较困难一些,且宜早不宜迟。

人们常说新经济是“知识经济”,其实再往下走,应该叫“学习经济”。我最近看到一个有趣的说法,说过去的大学学历是“四年制”(four-year degree)。现在是“四十年制”(forty-year degree)。 过去,学习是为了积累各样知识以防万一(just-in-case), 现在是按需定制的及时学习(just-in-time)。过去,一个人掌握一门技能,一门知识,可以管他一辈子。现在的好多职业注定要终身学习。比如IT,简直就学得没完没了,一有松懈就要落伍。IT的老师常常拿英文系老师开玩笑,说还是他们好,学会一样管用一生,反正莎士比亚死了就死了,不会冒出一个莎士比亚3.0, 莎士比亚XP出来。但即便是在英文系,据我所知,学习方法和领域也在更迭不息。老师的知识,更新换代慢一些,但是学生如果也是抱着一定的知识一辈子,那就只有自己慢慢落伍去了。

本文开头,我们说知识的第一步是“知道”( know),最终的目标是产生领先(edge).那么know和edge中间这个L 是什么呢?它就是热爱(love),它就是学习(learn),它就是生活(live)。

Monday, April 20, 2009

维基革命:“平民窟”的百万富翁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电影中,印度青年贾马尔参加“谁想做百万富翁”,一路过关闯将。后来组织者怀疑他作弊,将其逮捕,在警察办公室,他讲述了他的一生,是如何让他在“社会大学”中发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1957年,美国发生了一件真实的“贾马尔”事件。大学教授查尔斯•范多伦(Charles Van Doren)和贾马尔一样参加了一次这样的“知识竞赛”,历时两个月,他赢得了大奖138000美元,上了《时代》封面。但是后来调查中才发现,这位范多伦被人揭发,公众发现他原来是在作弊。这位辉煌一时的教授灰溜溜走出象牙塔,改行卖《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了。

如果知识竞赛中除了“观众提示”、“电话联络”等求助方法之外,允许查维基百科,那么贾马尔不会被警察抓走,范多伦先生也就有可能货真价实地获奖,而不用日后去卖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这个年头举办形形色色的知识竞赛其实是一件很荒唐的事,它会造成一种印象,让人以为对知识的掌握、控制、是一种力量。这样的认识,才造就了贾马尔,毁了范多伦。在后信息时代,这样的知识竞赛其实应该取消。在网络的江湖,知识本身已经不是力量了。
  
  在信息技术领域,如今大家都在谈Web 3.0了。那么 Web 2.0留下了什么遗产?其最大的思想遗产,就是人们认识到信息没有那么值钱,知识也没有那么神秘。一个普通人只要拥有网络,就可以飞快地搜索到他所需的信息来。作为一个翻译,我对这一点深有感触。在谷歌和百度之前,一个翻译遇到了不理解的东西,他或许要乘车去图书馆,在里面猛查资料。而现在,可以通过维基百科,轻而易举地找到疑难的解答。以往被精英阶层掌控的知识,现在人皆可获。更好的是,你不用去学习,去记忆,它会一直在那里等着你去查。如此,在一定程度上说,每个人的大脑都可以解放出来,去做更为复杂的思维活动,如分析、评估、综合、创造。
  
  换言之,在知识领域,我们每个人都成了“平民”窟的百万富翁。
  
  这也是正是新媒体研究学者,哥伦比亚大学和香港大学教授Andrew Lih在其2009年的新书《维基革命》中要表达的一个观点。这本书有个副标题:一伙无名小卒如何创造了世界上最伟大的百科全书来。
  
  维基百科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网络百科全书,向所有受众免费开放,也是维基社区的无数志愿者自己添加条目,自己编辑的。它是网络2.0时代最有标志性和影响力的现象。维基人一个个就如同叠罗汉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去扩充网络上的知识。就这样,人们看到了历史不过才七八年的维基百科,发展成网络巨无霸。这过程,就好蚂蚁建造复杂的蚁山或地下通道一样。让人困惑的是,在维基百科,很多人是义工,是他们自己要维护维基的。一个典型的例子,是维基地图的制作过程。2002年10月,电脑工程专业的学生 Derek Ramsey待业在家,在求职过程中,发现维基上找不到相关的城镇信息,他于是开始了通过美国的人口普查信息(公开数据),生产一些城镇的页面。这个拷贝加粘贴的过程很枯燥,于是他设计了一个程序,自动从美国人口普查数据库中抓取信息,生成维基页面。此后,另外一个维基人Seth Anthony, 开始手工制作各个县,各个城镇的地理方位图。后来又有一些其它的维基人加入进来,参与了地图的制作。本书作者感慨,制地图这种事情枯燥得不得了,一般情况下,你给钱让人做都不一定有人愿意,可是这些维基人却像着迷一般在做这事,而且是利用自己的时间,这就是一种维基精神。
  
  中文维基百科的发展中,也有一些这样的侠肝义胆的维基人。中文条目增加的过程中,一个最为严重的问题,是繁简体的转换。大陆用简体,港澳台用繁体,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又用一种“马新简体”。那么不同人输入的条目,字体不一样怎么办。这个问题困惑着维基中文的发展,直到后来马萨诸塞大学中国博士生郑竹(音译)发明了一种转换程序,能在不同字体间自由转换。顺便说一句,现在广东话版的维基都出来了,上书:“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歡迎嚟到維基百科!人人都寫得嘅百科。” 郑的程序后来又用于其它维基字体的转换当中,如塞尔维亚的西里尔字母和拉丁字母拼写的转换。郑的做法被其它人沿用,这也是一种共享、参与、延伸的“维基精神”。
  
  所谓“维基革命”,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借用群众的力量,共同营建一个社区的革命。其实这个说法并不新鲜,网易很早就提出了“网聚人的力量”一说。只是很多时候网络并没有聚集人的力量,只是暴露出了众多网民的存在,可是这种存在本身是不具价值的。众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产生的信息,往往并无价值。人的力量能否聚集得起来,要看这个网络是否有足够的吸引力。维基的开放性和编辑特色,使得人们有可能产生知识,但是并不相互重复,而是借助于众人的力量,产生了一种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另外,作为开源运动,有一种浪漫色彩,认可普通人在知识创造中的贡献,也不知不觉激发了一些人深层的“利他主义”情怀。维基在本质上假定每个人都有知识创造的平等权利,所以当一个人在维基百科上找不到理想的信息的时候,它鼓励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鼓励你自己去提供这些信息。维基的一句口号是:找不到合适的信息是吧?那么你来整!(SOFIXIT)。这种认可和平民化特色,是维基迅猛发展的主要原因。
  
  维基的模式也在诸多领域被人模仿。奥巴马的竞选活动就是一种维基式竞选。他将自己的竞选改称“运动”,从而赋予了一种理想的、革命化的色彩。这过程当中,他也充分调动了群众的力量,只不过维基上大家是作者,而竞选中大家是义工而已。而维基的编辑,在这开源竞选的活动当中,成了社区的组织者。可能是受到了维基的启发,苏斯•凯恩斯坦( Cass Sunstein)写了《信息乌托邦:众人的智慧如何产生知识》一书,探讨这种“维基式”模式下,人类能否产生比少数精英更好的信息和智慧。但是这种模仿未必可以照搬。美国有家报纸受维基模式的启发,决定将其“社论”维基化,比如一篇关于布什伊拉克战争的社评。可想而知,这维基社论以惨败告终。这个话题十分具有争议性,是无法用中立客观的维基原则,产生一个一致的话题的。
  
  维基运动有其明显的长处,比如它及时、相关、丰富。很多话题,探讨得相当深入,由于参与者多,更新得也快。这在传统百科全书的编辑当中是很少见的,比如我们无法想象麦当娜的词条以及近况会出现在百科全书中。而在维基百科当中,麦当娜今日去非洲领养儿童,法庭对她领养第二个孩子的宣判,当天就有可能出现在维基百科中。在这一点上,网络有着纸质媒体无法企及的优势。
  
  由于维基本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群爱好者的业余工作,维基条目的数量和质量上,个人爱好的特色很明显。比如关于计算机的条目就很多很完全,质量也很高。关于小甜甜布兰妮、星球大战、科幻电影等的条目,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是一流的。毕竟很多写作者和编辑是年轻人,对这些话题更有兴趣。可惜的是,关于文史哲类的条目就比较浅薄,缺乏传统百科那样的份量。维基百科在内容上有一些厚此薄彼的倾向。比如至本文写作时为止,当我去查看的时候,关于苏格拉底的条目为15屏长度,布兰妮为22。是不是说苏格拉底的篇幅就不应该超过布兰妮呢?显然,是兴趣和认知的差距导致了这种缺陷。或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一些教授虽然自己使用维基,但是不提倡学生在学术论文中引用维基条目。为了解决这一问题,维基也希望通过付酬的办法,增加关注不足的信息内容。
  
  但是付酬创造内容,谈何容易?由于维基本身的“开源、免费”出身,一说到钱的问题,处理起来必须慎之又慎,因为没有人希望这个伟大的实验突然变质。但是要是长期经营下去,维基必须赚钱。目前来说,维基基金会举办每两年一次的自愿筹款。其思路如同公共广播电台之类的经营方法,但是有趣的是,截至目前为止,愿意给这个乌托邦式的项目捐款的人还络绎不绝,足以维持百万元的经费,但后来维基从佛罗里达搬家到了旧金山,这区区百万就显得不够了。这可能是维基的一个发展瓶颈。同样是“免费、开源”的“火狐”浏览器,据说钱多得不知道怎么去花,因为当用户经由谷歌点击收费广告的时候,火狐就有一定的盈利。可是这个模式用在维基上既行不通,也很难被人接受,因为这在本质上违背了“维基精神”。一个建议贴出付费广告的内部邮件,就曾经引起轩然大波,直接导致西班牙语版维基的“大出走”和另立门户,使得维基元气大伤。
  
  维基面临的另外一大威胁,是传统百科全书的网络版也并不是按兵不动,等着人家来打。百科全书的一大长项是多媒体内容,这是“免费”的维基暂时还无法做到的,它会继续完善这方面内容,与维基抗衡。《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也开始了一些比较意想不到的变革,比如邀请读者提供内容。但是它的做法是“喻于利”,说要提供一个报酬体系,并给内容提供者“提供一个丰富的网络的家,让他们可以宣传自己,自己的工作和他们的服务。”老百科全书走向网络的时候,坚持 “协作但不民主”,并不平等看待所有人的建议。在改革过程中,它仍坚持三个原则:写作者为自己提供的内容负责;尊重专家的意见和声音;保持客观性。这些在信度上会挑战“维基百科”。
  
  维基是一场革命,这场革命的最终敌人可能是它自己的成功,当那维基精神式微,维基成了一个成功的网络百科全书的时候,维基何去何从?维基长大后干什么?这是书末的一大问号。作为一个书评人,我碰巧路过,就把这个问号顺手接过,交给各位读者吧。

南方都市报阅读周刊2009年4月19日

Sunday, April 19, 2009

尚能饭否

让总统吃饭比吃药还难。一顿饭中间,他会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应付,三十六计都被他用得差不多了,但是我以不变应万变,就是让他吃一个字。腐败分子告诉我,她让总统吃胡萝卜,平时怎么让吃都不吃,有一天他不吱声了,以为他都吃了,后来一看,两根胡萝卜都在地上。晚上我让他吃韭菜炒鸡蛋,他想方设法对付。一会儿说肚子痛,一会儿说手痛。

我告诉他说:“没有用的,你这些花招我全知道,因为我也是从一个小孩,一截一截长起来的。”

他突然跟我说起了他的好朋友二凡来。

我在想,为什么这时候跟我说二凡呢?

费思在边上插嘴说:“他是要你分神,好让你不去想他吃饭的事情。”总统对姐姐成为父母的帮凶深恶痛绝。

但我跟他说不行,吃完饭我们再谈二凡。

他趁我去拿纸巾的时候,他将韭菜炒鸡蛋重新放回菜碗里。余发现后,不胜怒,欲打屁股。他说:“那我打911.”

我说:“欢迎你打911. ” 看来我让你吃饭还犯法了。

费思插嘴问:“打911会怎样?”

“大不了把我抓起来,过几天就放出来。可是你们两个会被带走,给什么社工组织去养。你们两个也见不了面,你们天天跟一群陌生人一起,也省得我天天为你吃饭发愁。想好了就打吧。”

总统想了想,还是把饭吃完了。

我发觉我也挺残忍,不过不这样又怎么办,吃顿饭都这么费力气,以后怎么管?

不过我发觉,除了那些还存在饥荒的地方外,各地小孩好像都在吃饭、尤其是吃蔬菜的问题上让大人伤脑筋,不过美国大人好像比我鬼点子更多一些,说法也更巧妙,值得学习。前几年我去德华家做客,他孙子在吃pancake(一种煎饼)的时候,蘸那种枫糖吃,那是真正从枫树上出产的枫糖,36棵枫树,才能生产出那么一小瓶来。看见孙在边吃边浪费,德华说:“Thirty-six maple trees worked very hard to produce the syrup you are eating. You’d better not waste any.” (三十六棵枫树好不容易生产出这么多枫糖来,你最好别给我浪费。)

Friday, April 17, 2009

论《画皮》的现代性

《画皮》是用《聊斋》的旧瓶,装现代的新酒。或者说蒲松龄的作品不过是一画皮,撕开这个画皮后,里面全是现代观念,甚至包括现代技术,它完全可以作为一部科教片来看,例如:

1. “降魔者”这个说法应该来自于虚拟游戏,要不就是来自日本动漫。蒲松龄原著里只有个老道,没有人这么老土,说“我是“降魔者”,一般都说“贫道”,“小巫”,之类。

2. 小唯在墙内不能出去,她必须使用“穿墙术”才能达成目标,结果小唯借用了蜥蜴精出去了。蜥蜴精存在最直接的作用是当“代理服务器”。

3. 降魔者手里有个卫星定位的东西,一接近妖精就发光,类似的iphone程序已发明不少,如loopt, 可以让两个同时装有此程序的妖精互相识别各自方位。根据Apple3月份发布的消息,该公司3.0版的操作系统,能让用户不借助于无线网络,而借助蓝牙技术,在一起相互识别,不管是人是鬼。

4. 《画皮》原作主要是王生、王太和女鬼的三角恋爱关系,但是此片中有小唯、王生、庞勇、夏冰、佩容、小易,变成了六角恋,但是如果仔细分析的话,其实还是三角恋,但是为了逃避广电局对“三角恋”题材的封杀,三角分别穿上马甲,用上了avatar, 变成六角恋爱反倒没事了。这六角,一半人间,一半妖界,妖精活在Second Life的第二人生里,但是有时候也会从虚拟世界出来,进入现实破坏家庭,这种例子在现实中屡见不鲜。网恋之害,古已有之。

5. 片中妖精一会儿显身,一会儿隐身,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QQ和MSN用户登录时的做法。

6. 本片唯一比较不现代的地方,是验明妖怪的正身。《纽约时报》书评栏目有一作者表示,如果古代有Facebook, 很多文学作品都要消亡,比如俄狄蒲斯王杀父娶母,原因就是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造成很多悲剧,现在用Facebook里找一下,什么人什么人就找出来了。当时本片中有意绕开了这个现代性,而是继续兜圈子,好像妖精身上有妖痣,从而成功制造了一次让周迅脱衣,让观众一饱眼福的机会。

我比较喜欢以前在广东看的粤语版的电视剧《聊斋》。粤语似乎更接近古音,念起来还有一些古代中国残存的韵味, 《加勒比海盗》里念古诗文的海盗周润发,念起古诗来更有味道。 从前的故事,最好还是按从前的样子拍,不然在脑子里会打架。

这个今为古用的做法基本上是延续周星驰的路数,由于古今不辩,看起来很苦,总开小差,注意力不能集中,以至于无法好好欣赏周迅和赵薇。

Thursday, April 16, 2009

当Facebook成为老人新宠










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使用facebook, twitter, 饭否这些迷你博客的意义何在。所以虽然我也有账号,但目前来说,我还玩不起来,更新得不是很好很多。

我还不懂为什么我们必须随时随地告诉任何人我在做什么,在想什么。这样做的价值是什么呢?

可是有趣的是,人都在这些地方。我今日发现,在facebook上,我们一份名不见经传的小报,Fans居然有1800多人。于是问一电台他们要不要制作一个Facebook页面。对方朋友说他不要,正准备把Facebook账户取消,因为“我搞不懂我们可以写邮件的话,用facebook戳来戳去干什么?”这个想法我也常常有,但是我还没有关闭的打算,谁叫我做的是教育技术,必须关注这些年轻人用的新东西呢?当然,我不反对这一切,只是很好奇人们的动机是什么?我不明白,只是说明我们老一辈文字型博客,已经落伍了,成恐龙了,存留在我们身上的,只有那古化石般的特殊气质。

不过你也别高兴。我们一个同事说她奶奶也上Facebook了。越来越多中老年人在上Facebook, 他们在上面找到老同学老战友,激动就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等祖母级的人也上了,你也就考虑去别的地方了吧?跟风跑啊跑,也很忙的。而且在技术领域,永远是后来居上,因为永远会有更新的东西在加速度地推出,让人怀疑地球是不是转快了。

有人说,使用新技术就好比半夜开车,你从后视镜里隐隐看到什么东西要来,但是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谁知道,或许是一阵风,或许是一辆大卡车,或许是一个女鬼。你也别管,照你的道开就是了。

在家学习群落

上海好不容易弄个“孟母堂”,再三被取缔。一二十年之后,这件事是要被人拿出来当笑话讲的,就好比当年穿喇叭裤被人当流氓抓一样。我想大的趋势,是各行各业都在开放化,多元化,这是少数行政行为阻挡不了的。

腐败分子教一美国小孩中文。这个小孩在学校被老师拧了一下下巴,于是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后来又遇到一个小孩,骂了他一下,他的自尊心又受到了更大伤害。这个小孩于是自己回到家,和千千万万美国小孩一样,在家教育了(Home school)。当然这个孩子也太娇气,但是由于类似原因放弃学校,回家让父母教的十分常见。其原因不一,有一些是因为宗教原因(例如公立学校不教圣经),有一些是行为原因(比如多动症),有的原因更简单,就好比上面说的这个学生一样,纯粹是不喜欢学校。

美国在家教育(从来不上学校的),是一个惊人的群落,根据不完全统计,在家教育的学生人数约有两百万。我这里两个实习生都是“家里蹲小学”和"家里蹲中学"毕业的。

为什么这个在家教育能行得通呢?这有几个原因。第一,父母双方一方不工作,通常是母亲,可以全时间奉献在家里教育。第二,有十分配套的资源,由于人数众多,在家学习社区有很全备的教材和材料、录像等。第三,美国学时比较短,比如我儿子上学前班,中午12点半上学,下午2:30下课。女儿上二年级,8:30-2:45, 反正在学校里学的内容也有限,搬回家里效果说不定更好。我有个朋友Dan的孙女,就是在家里教育出来的,二年纪的年龄,就在学习初中的课程了。如果家长足够厉害,在家教育是比学校教育更好的。

第四,社会活动的多元化。中国学生的社会活动空间多半只是家庭和学校,如果切断和学校的练习,那么孩子在社会交往上发展会严重受阻。美国的儿童还有教会、公共图书馆、社区服务中心之类场所可供使用。

最为重要的一点,我看是考试,因为大学入学,统考是用SAT考试。这种SAT考试,属能力测试(aptitude test), 未必和某种教育方法和教材直接有关,所以说到底,怎么教怎么学,理应是个人自由,条条大路通罗马。

数字时代的阅读

这是一篇旧文,看浔阳讨论书本的黄昏的话题之后,重新在思考这从前的结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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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时代难道并没有给我们读者带来什么影响?显然不是。那么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影响呢?汤姆
#汉克斯主演的《候机情缘》(The Terminal)中,肯尼迪国际机场的主管在评论自己监管国际游客入境经验时说:“我只关注三样东西,人,证件,和故事(People, documents, and stories)。通常是你搞懂其中一样,其它两样也迎刃而解。”其实数字时代对人们阅读的改变,也可以用从这三方面来看,也就是人、文件和故事。

所谓人,也就是读者。读者的改变,体现在多个方面。首先是读者群的细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复杂。以前出版商只要抓个大概,比如他出一本书,可以是面向IT界,可是在今天,传播的便捷打破了传统分类之间的壁垒,过去粗略的定位几乎是毫无帮助。这一群体的本身也在分化,成为比较清晰的分类,只是还没有多少人去总结这样的分类到底是什么。连Best Buy这 样的家电超市,都已经有了诸如“郊区有家庭的细分客户群”这样细致的划分。一些网站索性就开始了个性化频道的自我定制。数字时代的内容的供应商,可能要对 读者群的发展演变更加敏感,才有可能更好地满足、引导其需要。另外,读者的阅读呈现多元化特征,比如人们既看纸质读物,也看电子读物,或者是通过电子读物 产生兴趣,然后寻找纸质读物深入了解,反之亦然。从前阅读时,你若是不对特定的作者感兴趣,你不会去找来阅读。现在的阅读,有时候不是这种“拉”(Pull)式阅读,而是内容被“推”(Push) 到你面前来,叫你无法回避。比如新浪所做的“名人博客”,就在你阅读新闻的过程中,把一些平常你或许永远不会注意的作者(不管是传统的名家,还是新锐的写 手),推到你的视野当中。读者这种阅读习惯的变化,也意味着内容的供应方(作者、出版商、媒体等)在面临着一个前所未有的民主:至少在理论上,大家都有了 同等机会去竞争读者的眼球。如果说这场数字革命中作者没死,纸张也没有死,中国作协可是危在旦夕,大去之期不远矣。


《候机情缘》中说的文件,转化到数字时代的阅读,对应的是阅读的媒介和方法。媒介显然改变着我们的阅读方式,并不是“纯粹载体”(mere vehicle)一说这么简单。在一段时期,我们以为多媒体具有先天的优越性。美国传来的加速学习(Accelerated Learning)说,更是让我们认识到有声有色,图文并茂的东西,几乎必定是要超过纯粹的文本。我相信读到本文的几乎一半读者可能都在不同场合遇到过“一幅图片等于一千个文字”(A picture is worth a thousand words)的说法。没错。但反之亦然。近日在关注李安《断背山》,偶尔读到编剧的一句话,说安妮#普鲁的文字极为精炼,有时候她原作中的一句话,电影要拍十几场才能表现出来。图片甚至是动画,会使文字变得平淡,而不是更为丰富。读图时代既是读者的祝福,也是我们的诅咒。总体上说,特定的内容适合特定的表现媒体。阅读的体验,应该是内容(message)、媒体(media)、方法(method)三者的有机组合。如前文所述,大型联合收割机在辽阔的平原地带,显然是非常有用的工具。可是到了丘陵地带的坡地,则毫无用处。


如 果阅读过程中需要迅速查找、检索、对照,需要更强的互动性,需要调用更多媒体,则新媒体具有纸质传媒无法比拟的优势。我经常看到查经班上有人在使用掌上电 脑在翻看《圣经》,原因很简单,《圣经》的每一句话,都是可以以某本书第几章第几节来精确定位的,使用电子阅读工具,定位非常方便,而翻阅一本厚厚的《圣 经》,找到讲师所说的具体章节,则费时更多,找不到也颇为尴尬。这种时候,数字媒体更人带来的便利妙不可言。同样,阅读一篇英文材料,如果其中有很多不认 识的生词,如果是在电脑上阅读,阅读时打开“金山词霸”,鼠标点到,词语的意思立刻显现,这样我们就会避开丢下书去查字典的时间,使得阅读过程不被打断, 这也是美妙的体验。


博客的普及也是个典型的例子,有些博客的内容,因其互动性强,外部链接多,或是风格过于个性化,根本不适合平面媒体。


阅读方法的改变有好的一面,比如内容的数字化,加速了内容的传播,使得我们能够在尽量短的时间内,迅速接触到最新的内容。技术手段的进步,已经使得这一点越来越容易。Adobe PDFFlashpaper等工具的使用,使得任何传统纸质文件,都可以简单转化成可以在任何电脑上阅读的数字格式。因此,数字化阅读的可能性几乎是绝对肯定的。它给我们增添了一个新的选择。而在此选择中的决策过程,通常受制于内容和读者的需要。


可 是无论如何,数字媒体带给我们的烦恼也数不胜数。最大的一个弊病,就如同前文所述,就是早成了注意力的过于分散。数字化阅读带给我们便捷,比如我们可以在 短时间内,从学校图书馆的电子数据库里找到我们所要的文章,可是在电脑上阅读此文的过程当中,我们可能会被同时展开的其它数字化活动分散注意力。除非有很 强的自我约束力,难免都要在阅读过程中被打扰。看书有时候如同看电影,你可以去电影院,享受一次不被打断的观赏体验。你也可以借碟回家来看,可以暂停、快 进、倒退,可以边看碟边吃饭,但是这是个完全不同的体验。或者你等一段时间在电视上看,忍受它的广告。电影之所以不死,是因为人们还乐于坐在电影院里,什 么都不做,就专门看电影。


第二个弊病,是从电子媒体上阅读,并不是我们一种健康的阅读。抛开成本不论,若是文字超过一个屏幕的篇幅,我们就有打印下来看的冲动,因为长时间面对电脑阅读,眼睛会感受到压力和不适。


第三个弊病,是电子阅读工具的不稳定性。比如在线阅读(尤其是有声资料)受制于带宽、网站访问人数等多个因素的影响,使得调阅的便捷,被工具本身不稳定所带来的不便所抵消。

第四个弊病,就是多种媒体的应用,可能会给一些残疾人士带来挑战,比如有听觉障碍者。美国的残疾人协会(American Disability Association0规定,任何视听材料,必须同时提供文字版本。


其它的弊病还有很多,如版权的保护问题,内容的更新问题,等等,因篇幅限制,不一一详述,希望有兴趣的人士进一步研究。


为了内容的数字化呈现,人们在持续不断地更新数字化工具,HTML笨重,而且在不同电脑上显示可能不同,比如中文就无法在一些电脑上显示。将纯粹文字转成图片解决了这一问题,却又造成占用空间大,下载缓慢的问题。换成PDF文件,解决了很多问题,但是有些电脑在打开PDF 文件时,会被Internet Explorer拦截,需要更改设置,才可正常打开或下载。后来又出现了和PDF类似、能够保存所有格式,而且可以直接打开的Macromedia Flashpaper产品,能够将任何文本文件转换成大部分电脑可以直接打开的Flash文件。不知道下一步改变是什么,但无论如何,工具还在不断改进,其本身最终不会成为进入阅读的门槛。


可 是工具有没有改变着工具对象呢?“当你唯一的工具是一把锤子,你会把整个世界都当成钉子。”类似的情形在数字化阅读时代也屡见不鲜,虽然不一定会到“把世 界当成钉子”的极端地步。《侯机情缘》里所说的“故事”,对应着数字化时代给阅读带来的第三大改变,那就是内容的改变。这可能是传统阅读面临的最大冲击。


数 字时代的到来,创造出了一些新的创作的可能,所谓“网络文学”、“短信文学”就是明证。有评论界人士指出,网络文学言传统文学之不能言,而且在网络上作者 和读者有所互动,作者灵感的获得似乎也与过去有所不同。但是智识学术网的周泽雄提出了一个不同意见:“互联网对文学最大的打击,不是在传统文学外另立一座 名唤‘网络文学’的山头,而是有可能大幅度削减传统文学的读者队伍,正如电影的出现没有改变话剧的本质,却实实在在地影响了剧院的上座率。”(周泽雄,《质疑网络文学》,智识学术网,20051113日)因此,他认为网络文学不过是一个伪命题,因为其特征毕竟没有鲜明到自成一体的地步。


问题是它们虽然算不得革命性突破,却具有一些传统数字媒体所没有承载的特征。太阳底下无新事,所谓创新,很多情况下只是拿旧的元素,用新的方式进行组合(Rogers, E.M., Diffusion of Innovation, 5th Edition, NY: The Free Press, 2003)。


同样的争议也在“短信文学”上展开。《天涯》杂志曾和天涯社区合作,开展过“短信文学大赛”。评论界对此意见不一。2004710日 《都市报》上,评论家张柠提出,所谓短信文学不过是文学的载体发生了变化,对文学的实质毫无意义。一些网友甚至认为这是无厘头。因为人们印象中的所谓短信 文学,不过是一些黄色段子、恶劣搞笑为主的粗俗之作,谈不上文学。但《天涯》主编李少君则称,“为什么人们会认为短信文学不严肃,其实就是和当年说网络文 学不行是一样的。后来不也出了很多好作品吗?”


美国的争论几乎和国内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样的争议在教育界更为热烈。国际阅读协会主席之位的MaryEllen Vogt表示,学生现在虽然阅读学校书籍的时间少了,可是他们“在发短信。他们在上网冲浪。他们在写博客。这些都是课外的文学行为我不觉得[在数字时代]天要塌了。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用和过去不同的眼光看待文学问题。”(Hardy, L. Forgetting to read, or just relocating it? In American School Board Journal, February, 2005


而加州阅读与文学项目主任Carol Jago则提出相反意见,学生现在通过数字手段阅读的材料,价值远不及学校的书籍。


这种学生通过网络阅读的电子作品,或者其衍生品,被美国的学校称为“年轻人文学”(Youth lit)。它们和经典作品的一个很大不同,就是它们非常受欢迎。因其受欢迎,人们普遍将其归结为流行文化而非文学。可是如果我们跳出自己的时代来看,今日的流行何尝不能成为未来的经典?如今我们视为经典的小说,在18世纪的诗人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ge 看来,不过是“无助心智培育的东西,让大脑徒增恶俗与矫情。”落第的蒲松龄在路边设聊斋聊成了《聊斋志异》,倘若数字时代的人们从聊天室聊出一个蒲松龄来,未必就是天方夜谭。


技术是个武器。可是这是个有后座力的武器。甚至是个会走火误伤的武器。作为人类文明标志之一的阅读,如果被数字化手段所误伤,那很有可能是操作者的操作失误所致。可是如果使用得当,数字时代让人们以新的方式走近阅读,岂非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幸运?

Wednesday, April 15, 2009

作家的正式职业

一部作品变成了铅字,我们说是“发表”了,“出版”了。但是美国人一般都说:我卖掉了一篇小说,我这部戏剧找到买家了(”I’ve sold a story.” “I’ve found a buyer for my play.”) 。

有朋友问创作系毕业的一个人:I know you’ve been writing. Have you sold anything? (我知道你在写作,卖出去什么没有?)

回答是:Sure, so far I have sold my TV set and my sofa. (当然当然,家里电视和沙发都卖了。)

比卖沙发更惨的是卖身。影片《日落大道》里的作家,最后落在了一过气女明星家里。当然,作家当中,这毕竟是少数,大部分都得设法把自己的小说或其它作品卖掉。美国很少有作家被一个单位供养起来,都是写了东西,然后找出版社或者经纪人去找“买家”的。

一个普通作家,靠写作是很难养活自己的,所以很多都有“正式工作”。华盛顿·欧文是律师;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和毛姆是医生。马克·吐温和麦尔维尔当过水手。杰克·伦敦淘过金。马修·阿诺德是学校督察。乔叟是外交家。威廉·福克纳成名以前,什么杂工都做过。他曾经在一发电厂当门卫,值夜班,趁值夜班的机会,他写下了最著名的作品之一《我弥留之际》。他还曾在邮电局上班,可是十分不称职,总是把顾客的杂志自己拿来看,不及时邮寄,最后他的邮件堆积成山,客户纷纷投诉,这位后来获得诺贝尔奖的大作家福克纳被邮局炒了鱿鱼。

作家的“正式工作”,英文叫day jobs(白天的工作)。和他们相比,中国作协的专职作家十分幸福。美国作家一般都必须谋生,而后才能写作。写得名堂大了,才可以申请“住校作家”(writer-in-residence)之类专门写作的东西,但是这个机会极少,只有很少部分成功作家能享有。一般作家,即便写了七八本书,很可能还有一点微薄的稿费,大部分收入为畅销作家所得,其收入是几十几百倍差距。“挨饿的艺术家”(Starving artist)是脸谱化,但也是现实。

我问过一位作家她为什么这么少收入还写,她说:“文学是一奢侈,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的。”支撑她的是这样一种精神,当然,她的“正式工作”是大学教育系教授,所以才有这个底气。另外一个作家告诉了我他的谋生之道,他说他写的是青少年题材作品,针对学生读者,所以会应邀去图书馆、学校办一些阅读活动,这会带来一些酬金,另外现场签售,也可以赚些钱,但是永远不是人们想象地那么赚钱。有个网站,叫“双职作家”的集体博客,上面介绍了很多有着“正式工作”的作家。博客上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有个作者,出版第一本小说后不久,学校寄给她一份帐单,上面是她三个孩子午餐费用。在美国,公立学校里面,低收入家庭孩子午餐免费供应。作者丈夫问学校,怎么突然要收费了?学校告诉他说:“你老婆不是出书了吗?”

现在,中国作家洪峰去农村养猪去了,我觉得一点都不奇怪,甚至是好事。他有了一正式工作,白天出一身臭汗, 就跟村上春树跑步似的, 身体给大脑加油,说不定晚上的写作更好。就是写不好,好歹还出了一圈活猪。圈养作家的“作协”模式现在常被人诟病。这个模式能保证作家的时间和待遇,但会造成一些作家脱离实际,以至于要去“体验生活”。

我想以后的作家,像洪峰这样从作协自我“放生”的会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有很多作家已经不在体制之内。海岩是商人,马原是老师。当然,王小波为摆脱了上班在时间和思想上的羁绊,当上了撰稿人,余华也是,但这样的情况终归稀少。多半作者还得谋份生计,除非像托尔斯泰那样衔玉而生。这种职业多元化的局面以后只会越来越普遍。一方面是作协“庙堂”的成员会走出去,另一方面“江湖”上的作者会登堂入室,进入作家队伍。另外,出版业现在已经开始允许外资进入,出版也会越来越容易,不再是阳春白雪。总有一天,我们的作家也会说“经纪人把我的小说卖出去了。” 除了洪峰这样先出书后养猪的情况之外,会有一些人先养猪后出书的,还会有一边出书一边养猪的,还有我这样,一边译书一边筹划着养猪的,总之,出版模式会越来越多元。

但是在这个满台演员没有观众的年代,指望靠出书赚大钱娶颜如玉住黄金屋的情形还是很少的,一般也只会出现在好莱坞的电影里。电影《蒂凡尼的早晨》(又译《珠光宝气》)里,落魄作家无奈之下,被一富姐供养,以至于他终于卖掉一篇小说时,他扬眉吐气,高兴得支票在口袋里揣了几天没去兑。电影里有美女破窗而入的情形,但在现实中简直不可能。最近我看了电影《画皮》之后,更觉丧气。根据蒲松龄原著,王生是一书生。古代狐仙和貌美的女鬼,都喜欢光顾落魄书生,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我年少发愤读书时的一个励志办法。但新版电影《画皮》里,书生变成了帅哥武将。这是什么意思?做个书生,鬼都不会上门了?但八十年代已经远去,人们不再认为作个书生很酷。狐仙和女鬼,想必都在缠大款们吧。

备注:此文尚未卖出,促销期间,我友汪汪,愿搭上自己,买一送一,有意者请与我联系:berlinf@yahoo.com

Tuesday, April 14, 2009

百万英专

朱老师回国, 昨晚请他来我家吃饭, 今晨送他去机场,其间说到了英语学习的很多问题 。朱老师现在是英文系博导,可是当年,他说他小学毕业英文只考了28分。究竟是什么原因,他能成为英文系博导,哈佛、耶鲁等名校访问学者呢? 这个过程先按下不表,可别毁掉一本《从28分到名校博导》的畅销书。当然,这书是不会有的,他说经验是个人化的,不容易移植,故而推广价值不大。与朱老师的谈话让我想到了几个问题:

第一,到底有多少人在专门学英语?朱老师说,根据一位从事全国专业英语四级考试研究的教授透露,每年报名英语专业四级考试的学生人数25万左右,连续几年如此,换言之,目前全国英语专业全部在校生人数在 100万左右(未报名考试的和其它专业报名的应该可以两抵)。 这是个巨大的数字,不由让人联想到大白菜。

以前我曾经声称必须强化英语学习,我是从个人发展上思考这个问题的,没有考虑到社会整体供求,朱老师给出的一个数据让我重新反思。如果有这么多英语专业的学生在嗷嗷待“业”,有什么必要去弄任何形式的“全民英语” 呢?要知道,100万还只是英语专业的在校生人数,其它学英语的人不计其数。当然这是一门“世界语”,会的越多越好,但是是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用上?

由此联想到的的另外一个问题是,是不是想学的都能学好?由于利益的原因,一些商人、培训机构、出版机构造成了这么一个假象,好像人人经过努力,都可以学好英语。但是有些人根本不是这块料,他其它方面可能很聪明,但英语就是不好,怎么教都没用,纯粹浪费所有人的时间和学习者的金钱。当然,花上一万年,或许可以学会,问题是人一生才几十年?就不能找自己更擅长的事情去做呢?

加德纳的多重智能一说里,将人的智力分成多种,有的人语言能力很差,但是照样可以在其它某个方面很强(比如数学、音乐)。加德纳的学说已经传播多时,道理也很明白,但是到了中国人社区里,加德纳分出八种智能更坏事,因为这下家长更忙了,要八种智能都要补了。台湾就有一牛奶商,在其牛奶商印出能强化补充人八种智能的说明来。加德纳的本意是要人扬长避短,但是很多家长和学生将其理解成了“一个都不能少”。

第三个问题,是大家到底是怎样在学? 过去有个时期,国内English Department有过译名为“英语系”和“英文系”之争。包括北大、南大在内,很多学校称之为“英文系”,强调文学与人文,但是也有很多学校叫“英语系”,别看只是一字之差,其重点大不一样。前者强调文学和人文素养,后者纯粹将英语当成工具,作为工具的英语教学,希望培养读听说写译全面发展,五项全能的学生,对于一般性人才,这是可以理解的,就怕这平均发展,使得本可能在某些方面有所专长的人,在面面俱到的要求下,陷入大杂烩一般的平庸。

Monday, April 13, 2009

致命的英语

语言是世界的边界,它跑多远,你的世界就有多大。因此,到目前为止,和语言话题沾边的电影,我发觉都还挺好看的,如Lost in Translation, Spanglish之类。下午看的这部《英语补习班》( ESL: 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也 一样很有意思,不过这倒和语言直接关系不大。ESL是指“作为第二外语的英语”。由于非英语移民的增多,美国很多社区机构,如教会、图书馆、社区服务中 心,给人免费提供英语培训。不学好英语,在美国很难,英语是移民进步的阶梯。片子中的男主人公,一个墨西哥小伙,到美国讨生活,英语不会,只好“什么都做 ”。

“什么都做”,结果就做了脱衣舞男。他说这是生活所迫,男人要养家。但是另外一个年长的墨西哥人,就不认为这是生活所迫,而觉得这是一种取舍。人终 究不是动物,只受本能(包括生存本能)的驱使,再说生活并不是每天都要把人推到角落,让人成为困兽。我们所受的考验,没有多少是我们不能承受的。可是人们 常常以近乎生物学的原因,去阐释自己的在良心上的选择,从而会摆出诸如 “生活所迫”之类借口,堂皇地选择内心本不愿意做的事,就怕这种借口用多了,到最后自己都相信。这电影让我想到了很多人,但我还是沉默吧。你知道我在想什 么。

片中女主人公是第二代移民,父母亲辛劳一生,给女儿创造了很好的条件,让她有机会去读法学院。眼看大好宏图就要在眼前展开,这个第二代移民,发现一 辈子都在做父母要自己做的事,父母要自己成为的人,以至于最终找不到北,要去寻找自我。同样的故事我在美国的中国人社区也常听说。有个家长说他的孩子,从 小喜欢文学,但是家长总觉得在美国这地方,中国人应该读一些实用专业,于是逼他学工程。小伙子学得痛苦不堪,业余还在学文学,工程学到要退学的地步,家长 无奈,说那你这么喜欢文字,我们又希望你学点实用的东西,那么不如折衷一下,去学文字要求比较高的法律吧。小伙子再次被逼,去学法律,听说现在很痛苦,还 想文学。家长也难过: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儿女光阴。

片子中的墨西哥二代移民,寻找自我的方式有点特殊。她一开始是去逛各样夜店,和陌生人乱搞,结果怀了孩子,又打掉。由于一次交通事故,认识了这个墨 西哥小伙,这个来美国讨生活的年轻人,一个已经开始遥远的同胞,以及他的ESL同学,让她发现了教学的乐趣,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她放弃了读法学院 的机会,去当ESL老师了。母亲气得几乎要吐血,但是她爸很开明,支持女儿。结果母女也和解了。这中间的一段争执,值得所有海外中国家长思考,那位妈妈说 女儿脑子有问题,是因为“都中了北美这些教育方式的毒”,比如什么寻找自我啊,都是北美的荒唐概念。“你对家庭也有责任,你得做我们希望你做的事情。”结 果当然不行,女大不由娘,眼睁睁看着女儿走进她给自己所作的选择当中。但是这又能怪谁呢?是你当初把她带进这种环境的,那么怎么办,愿赌服输吧。

片子最后,那位墨西哥小伙也醒悟过来,放弃了荒唐的职业,回墨西哥了,走之前,ESL的同学一起给这墨西哥小伙凑钱,并让他记住这个“ESL 家庭”。和其它不少拉美裔移民的电影一样,这片子总体上感觉是在丑化美国人,把他们描述成凶残、贪婪、唯利是图、没有人情味的一群人,而墨西哥人自己重感 情,重家庭,重信仰等等。但是在美国的墨西哥人 “什么都不容易”,他们成群地在一街角,用蹩脚的英语,向路人找活做,I work, cheap, cheap. 与残酷的世界相比,片子里描述的ESL 补习班就很温馨,像港湾,像家庭。去学习的人就好像一个大家庭,而且补习班是社区服务性质(女主人公就是因为交通肇事被罚社区服务去教英语的),根本不管 来学习的人是不是偷渡的非法移民,和几年前一个和移民局对峙的教会一样,这家学习机构成了一个“避难所”。

当然,世界没有这么浪漫。这种电影人制造的浪漫,本身就是对现实的一种逃避。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有可能淤积矛盾,何况五湖四海一起来学英语的人。这中 间的矛盾甚至会很尖刻,等它爆发时,后果可能是完全没有理性的。影片中的墨西哥人最后暴打了一顿美国的无良老板(当然被更加迅猛地打了回去),但现实当 中,在纽约宾汉顿,一越南人持枪在移民局杀死了13人,受害者包括他上英语课的同班同学。据说此人大开杀戒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英语不好,常被人取 笑。

《英语补习班》(ESL)获过很多大奖,可惜终归是一场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