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anuary 6, 2009

万灵节

去年翻译的《万灵节》(All Souls' Day )已经由译林出版。此书曾被德国一家报纸评为20世纪最伟大的50本小说之一。这是一本荷兰作家Cees Nooteboom的作品,故事主要发生地是德国首都柏林、西班牙和其它一些欧洲国家,是一部欧洲的思想小说(novel of ideas),此书的阅读对象包括:
欧洲文学爱好者;
旅游文学爱好者;
历史爱好者;
小资;
刚刚失恋的人;
摄影师;
录音师;
女博士;
女博士的男朋友;
即将前往德国柏林、或西班牙的留学生;
已经被我的广告折磨得不胜其烦的读者;
...
摘录:
什么样的化学反应,会把死亡和苦难,变成温和的追忆,叫那已经死去的人,音容笑貌重新出现?
你不相信艺术的不朽。真可笑。写作的人总信这个。他们是不朽的大师。完全相信他们会流芳千古,却不知文字印出来会被发霉,会被虫咬。即便真有什么存留下来了,我们说的是个什么时间概念呢?3000年?我们通过今日眼光阐释的作品,和当时写作者的原意有天壤之别…
…你为什么不拿本黑格尔的著作,来换那条鱼呢?
阿诺举起了杯子。“为我们短暂的生命干杯。为那些遨游在我们上方的成百上千万幽灵干杯,”阿诺说。“死去的王后,士兵,妓女,牧师…你们永远都不会孤寂。”
拥有(拥有是他的说法)主要语种的人,不管说的是德语、英语,或是西班牙语,总是想当然地认为,那些不幸说着小语种的人,不管一开始多么费劲,总是有义务让全世界其它人听懂自己的话。
(论欧洲语言中的阴性阳性)“你们的词语一跨过莱茵河就变性了。月光一照到斯特拉斯堡,就变成了女性,时间变成了男性,死亡成了女性,阳光变成了阳性。”
荷兰语和德语是远亲,只是分道扬镳了。你们德语本该和我们在一起的,不过却变种了,荷兰人觉得它听起来古怪。有时候声音太大。因为你们这个国家山多,谷也多。这声音带回声的。荷兰的地比较平,什么都在表面上。我们缺乏深度,不过好处是我们更清晰。你们德国人总是在寻找隐密的山洞,黑暗的森林,阴暗的山谷,茂密的山坡,怪不得这个地方到处都是瓦格纳式的迷雾,...女孩就是个例子。我说的是“女孩”这个词,在德文里,虽说的是女孩,你却得用its这样的代词:’Das Mädchen hat seine Puppe verloren.’女孩把自己的布娃娃丢了。你得承认,这听起来很古怪。好像女孩真是遇到了多大的不幸。在我们的荷兰低地,这种事情就不可能发生。每个人都会看出这一点。荷兰过去被大海覆盖,我们将海水抽干,晾上一阵,然后在上头盖房子,现在你可以从窗外看到一切。我们没有什么可藏匿的,没有迷雾,没有秘密,只是小女孩和她的布娃娃。在我们那里,‘女孩’这个词我们用阴性。你有没有听过翻译成荷兰文的歌德作品?
有知识的人遍地都是,不过很少有人既有知识,又能这么深入浅出讲解出来,且不居高临下,而是让你感觉到你能听懂所有细节 —— 至少是在谈话的过程当中。后来,你在脑子里回忆的时候,你发现你其实懂得太少,不过总能记住一星半点。
一个体系设计的时候只需几个人,其余的人得一直受其害。
他的希腊课老师谈到奥德修斯的时候曾经说过,一个完全自由的人,才有可能问:“我应该走向那一边?”
统一,他们对统一简直一点都不懂。整个国家像装在盘子上一样端给了他们,他们却不知如何下手。
现在是西德给他们的梦想埋单,不过是咬牙切齿地给他们埋单。
大部分人只是手气不好,拿了一手坏牌。不过就像人类常做的那样,他们尽力而为:他们遭封锁而自由,受操纵而清醒。他们既是受害者,又是帮凶,参与这样一个恐怖的误会,一个类似现实世界的误会:一个腐败的乌托邦。等钟摆摆向另外一边的时候,这乌托邦终告结束。不变的只有那痛苦,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还得承受另外一半人的自高自大,而他们只不过是拿了一手好牌而已。
一个城市之所以是城市,靠的都是建筑和声音。包括已经逝去的建筑和声音。每个城市都充满声音。
阿瑟说,“我昨夜的酒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呢。要是再喝,今天又废掉了。”(阿诺回答:)“你这一天废掉总比把酒废掉好。"
“是谁的书?”“我的。”“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谁写的?”“啊,你猜猜看?”“我知道作者的名字吗?”“我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你的名字。”阿瑟把手伸到报纸下,把书拿出来。是一本圣经。
“欧洲人还没有转换到欧元呢。要是我们说了算的话,永远都不会转到欧元。我们辛辛苦苦一点积蓄都被见钱眼开的希腊人和意大利人给浪费了。更不要说波兰人和捷克人。他们已经在敲门了…”“不过你也得想想,五十年前,你们(德国人)还巴不得把他们占领过来呢!”
"我自己翘辫子前,现在的政府也倒不了。““真没有想到你这么喜欢他们。你不是老骂他们‘这伙混蛋’吗?”“是啊,不过也算是我的混蛋。我习惯他们了。"
人总是两个方向都可以跑的,你只要告诉他们去哪个方向便可。
她根本不屑去纠正他。男人无法容忍他人来纠正自己。
原来这位就是和自己睡觉的女子,不,是睡了自己的女子,只是这种事情谁主谁次也看不出来。
这位仁兄看起来活像一根穿着正式西服的胡萝卜。
他感觉好像是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候,骑着个自行车,从心上人的家门口路过,却又生怕被她看见。
在当初构思出这些话语的城市,当年的奴仆成了主人,却又牢牢陷入另外一种奴役,一种更糟糕的奴役!奴仆们投票选举自己的主人,好去继续做奴仆,他们和主人只有名义上的平等!哪个白痴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来?可是这样的疯狂却在扩张。成百上千万的人甚至为此而死。
人们都陷入了致命而肤浅的无思考状态,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的个体存在,去看同样的笑话,猜同样的字谜,买同样的书(通常买了不读)。他们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地做这一切,叫人郁闷不已。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在练瑜珈,去巴厘岛休假,做指压按摩。他们忙忙碌碌参加各种活动,在家根本呆不住。很少有人能够享受独处。
“科学家要不就是计算工具,要不就是神秘主义者,你自己挑好了。"
真有恋爱这回事吗?我们只是听说有人被刺杀,被暗中跟踪,或是妒火中烧时互相开枪射击,可是爱情在哪里?
从前,女王和英雄们才是神话、悲剧的的题材。比如受罚的俄狄浦斯王,复仇的美狄亚,反抗的安提格涅。你们已不再是国王,或者公主。你们的故事对自己或许重要,对他人十分琐碎。不断持续的片段,新闻,肥皂剧。你的的哀痛不会再产生大量的文字,叫他人去潜心研究,直到你被人淡忘。这使你更趋肤浅,更趋短暂,照我们的看法,更有悲剧性。你没有回声。没有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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