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anuary 8, 2009

风格不好害死人

我们都知道,在一考定终身的大考当中,有时候一分之差,就有可能断送一个人的理想。虽然从个案上看,好几门课加起来,在那洋洋洒洒的几百甚至上千的总分当中,一分之差哪里会有什么质变?

我的老师Phil就经常给我们的考卷或者文章上打分95.26.我们知道是开玩笑,但问为什么是95.26,他会反过来问为什么就必须是90,80,是A,B,C? 费思的小学昨天还发来成绩单,我看每回都是优优优,我倒是惴惴不安起来,美国老师表扬小孩子,错一大堆都说你优。这也好那也好,尺度太宽。这么一来,好我也不知道,差我也不知道,等于什么都没有说。比如她做拼写,老师在上面写了个对号,然后写了个大大的WOW.我有些不解,几分就是几分,哇什么哇?还有的时候,她写的是S, 我掰手指一算,A是优,B是良,C为中,F为不及格…那么S是个什么东西,岂不是无可救药?腐败分子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于是去问我们邻居,一个医生的夫人。医生夫人说这是super的意思,如果是super+, 那么就是好上加好,super duper!

可是费思每天带回来的作业倒是让我有些启发,她老师给复印的作业正面是英文,背面是数学,有时候英文和数学我一下子还看不出来,不知道哪个对哪个。而她在一年级时候的老师,就一个Ms. Johnson, 我看什么都教,说明在早年,学科的分割不是那么严格。学科的分割是成人的事,对儿童来说这是不存在的。大人的世界是建构的。孩子的世界是自然的。知识就如同河流里的水,是相互连接,难分难解的。

美国的医生也知道这个道理,在数字和文字之间自由走动。他们有时候将质的问题量化,或者反过来,反正是顺着最容易理解的方式来。比如小孩子去医院,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疼痛,是小小的酸痛,还是剧痛,那么医生就问你从1-10之间,孩子选几。这个对小孩还容易一些。我最近看了《Mr. and Mrs. Smith》这部电影,很烂的一个电影,唯一的看点是朱莉的嘴唇。另外一个我能记得的地方,是心理医生在问皮特和朱莉夫妇的夫妻生活怎样,从1-10之间,一开始很不满意。影片后来,夫妻关系复合,医生再次问二人的生活,皮特竖起了双手以示10,让人怀疑这是描述极端满意(10),还是每周10次。我建议以后夫妻双方离婚的时候去民政部门办手续,我们也应该增加这么一个问题:“二位说夫妻关系不和谐,请问不和谐到什么地步了?0为形同水火,10为如胶似漆,请问二位选几?”

有些数字问题明明是语言问题。很多人都知道这个80/20原则,比如20%的客户带来80%的利润,80%的麻烦来自20%的用户,等等。你或许会问,怎么不是75/25原则呢?怎么不叫81/19原则呢?怎么不叫80.5/19.5原则呢?你会说,这不是数学,哪里要这么精确? 确实也是,不过,如果这些模棱两可的原则20%被用来造火箭,100%的火箭都会飞偏。事实上不当场炸掉就好事了。

那么言归正传,为什么说80/20原则呢?因为除了说明了二者的多数与少数对比外,“80”不论是英文(eighty),还是中文(ba),读起来都声音饱满响亮。在英文里头,eighty只有 两个音节,读起来短平快。这在演讲的时候,显得十分重要。大家都知道,演讲的时候,演讲人都喜欢说声音响亮有力。可是还有比这80演讲效果更好的。很多人怀疑,林肯总统为什么在Gettysburg Address里头,不说八十七年前,而说“四个二十年再加七年前”(Four score and seven years ago),这是要考大家算术还是怎的?但一读出来大家就知道了,four score两个天庭饱满的元音,一念,那气势就出来了!

有时候人们不知内里奥妙,以为多就是好。比如老布什总统就常说: Ninety percent of life is showing up. (生活的90%就是露面)。老布什说这话是伍迪•艾伦说的。语言的匠人William Safire正好认识伍迪•艾伦,便去核实。伍迪•艾伦说,没错,是我说的,不过我说的是80%。 “But I know it was more than 60%, and the extra syllable in 70 ruins the rhythm of the quote, so I think we should let it stand at 80.”他说应该超过60%,可是说70%吧,seventy三个音节,则打破了这句话的节奏感,所以不如说80%。

由此可见,说到风格的时候,音韵效果千万不可忽略。众所周知,CIA和FBI有时候是有些摩擦,可是大家可能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在名字上也有些摩擦。中央情报局(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这中间有个intelligence, 这个情报的意思也是智能的意思。所以有时候CIA的人嘲笑FBI, 说他们不过是去实地调查跑腿的(investigate),因为他们的名字是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这就好像一个吊儿郎当的小领导在下属面前的姿态一样。“我不负责具体的日常业务。”可是好在大家都用缩写,而在犯罪分子面前,“FBI! Freeze”(FBI, 站住!),听起来比 “CIA! Freeze!”好听得多,因为F-B-I, 的发音由低渐高,到了Freeze, 突然来了个休止符,犯罪分子可能就蒙掉了。而C-I-A则显得拗口多了,quite a mouthful.尤其是最后两个字母,则从高音到低音,先扬后抑,气势上就镇不住人,所以他们其实也只能去搞搞情报,不能实际办案。但无论如何,两种情况下,都是用缩写的好,如果按照APA的风格指引,第一次使用缩略语的时候全部要拼出来,说: 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 Freeze! 那么语言是对了,可是FBI可能也倒在犯罪分子的血泊中了。

我上大三时的老师衡孝军先生就举过一个十分精辟的例子。他说“火”这个字,有很多说法,比如fire, flame, conflagration! 很多小青年学英语,就喜欢卖弄大词。衡老师说:假如你家着火了,你说:不好了,不好了,conflagration,conflagration,conflagration!房子都烧光了,别人可能还没有听明白你在说什么。而“fire”喊起来却干脆利落,隔几个山头都能听见。中文可不也是这样,你跑到山顶上,诗性大发作的时候,为什么说:啊!你不说:喂!呢!嗨!哟!同样,感叹的时候,我们说:乖乖隆里冬!大家听听那效果,如滚滚春雷!

我还听说一个故事,说有个地方举办疯子英语“集中营”,其中一半时间是在美国营地。两个学生去游泳,结果不习当地水性,眼看就要淹死了。一个学生喊:Help! Help! Help!另外一位为了引起更多注意,便说:I am drowning! I am drowning! I am drowning! 后来说I am drowning的家伙死了,说help的人等到了救援的到来,还活着。进行责任认定的时候,大家发现,每说一句I am drowning嘴巴张开四次,而这位老兄又希望元音饱满,不给自己的老师丢人,结果每说一句就呛四口水。而说Help的老兄,不过是头浮出水面的时候说出help, 说到p的时候,就自然而然把嘴闭上,自然就少吃亏了。前来调查的警察摇头说:注意发音不注意风格,真是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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