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anuary 6, 2009

距离

昨天晚上乘坐飞机回来,换机后是个小飞机。检票的是个高鼻梁的美女。入座之后,她又跑进来,问1A的一位花白头发男子要机票,一看不对,不是1A. 花白头发说他跟B,C两夫妇调换了。

一看,1B 坐着个裹着头巾的伊斯兰女子,1C是个卷发中东人。高鼻梁美女问花白头发为什么换座位?花白头发说:It doesn’t matter to me. 他是说他一个人,其实坐哪儿无所谓,给人家夫妇行个方便。

检票的女子说:It matters to me. 对我有关系。

她于是又去中东人那里验登记卡。中东人把登记卡拿给她。看起来没错,但是那女子接着又问:你有什么别的证件来核对,比如纸质机票?那中东人也没有多说,把机票拿出来,那女子看到没错才走人。

到这时候,我们已经发现,这其实是对中东人格外“关照”。很显然,高鼻梁美女查票,首先去查1A, 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这不关照还好,一关照我倒是有些紧张起来,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遇到一恐怖分子?我凭一面之交,怎么能知道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就和“恐怖分子”呈对角线隔一排。我在想,假如他发动袭击,我该怎么办?我什么武器都没有,我口袋里唯一的铁器是我的Ipod, 我估计也只是一层铁皮,里头全是电路板。我的第二个防身武器是两本书,一本英文版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一本是阎连科的小说《风雅颂》。人们说俄罗斯小说有一大好处,俄罗斯冬季严寒,这些小说大部头,丢进火炉耐烧。这家伙用来当板砖砸人也是一流的。《风雅颂》还薄了些,力度不够。

事情到这里还没完。

那检票人走后,空嫂又跑到第一排的中东人面前,指着他的行李,说此处是紧急出口,可否将行李挪开。征得同意后,她将中东男子的一个包拿到前面放西服的柜子里,另外一个包放到头顶的柜子里。拿的时候还问:这里有无你要用的东西?

如果每个人的想法都能扫描的话,此时她实际上是在说:我看你样子像恐怖分子,我只能把你这些东西收起来,增加你作案的难度。

那个中东人没有说话,一一照做。

这一切都结束了,那扎头巾的女子头靠过去,到中东人身上。我想人家或许只是正常的人。他明知这些都是歧视,可是他为什么不发声?不抗议?一旦他抗议,发声,那么对方或许更有理由来为难他。这个国际政治的现实,就在这个小小的机舱里上演。

空嫂走后,我右边的一年轻小伙子笑曰:挺有敌意嘛,是不是?他说的是这些检查者。

其它几个人笑笑,我也笑笑。

但是没过一会,坐在小伙子前面、中东人后面的一个大块头美国人掉头对那小伙子说:我们最好注意注意。

那小伙子说:注意个什么注意,多经历几回,什么都习惯了。

由于我还能在这里写字,可见后来无惊无险,什么都没有发生。下了飞机,我跟在中东人身后,觉得他们不过是平平常常夫妇俩,和我们一样是人,不是所有中东人都是恐怖分子。只是有了一些中东人士恐怖分子,于是那些无辜者也受牵连了。久而久之,这些额外的“关照”,会不会在他们的心理增加反感甚至仇恨,而这仇恨会在别的什么场合爆发呢?那时候人们会不会想到,当初的起源,或许只是这样一些小小的刁难?

今日又听NPR 说一美国大兵,在伊拉克执勤的时候娶了一伊拉克女翻译。夫妇俩好不容易结婚,回到美国后,男方失业,女翻译也没了工作,一度孩子的监护权都被剥夺。女方被迫去夜总会跳脱衣舞为生。当她扭动着自己的腰肢,在那充满色欲和酒气的地方,原教旨主义者关于西方的堕落的教导,会不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人与人真是可以无限接近,可是那最后的一米可以无限划分,叫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人之间,阻隔得无法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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